聽見動靜的許阿魚走出門外,看見一家人在昏黃的燈光下忙碌,談笑一片。


    “阿渺,儂吃飯沒?”


    聽見許阿魚的問候,衛渺眼睛一亮,“阿媽,我好餓。”


    許阿魚連忙去廚房,“阿媽給你做辣肉麵去,可好?”


    衛渺自然的重重點頭,寒冷的冬日夜晚,吃一碗紅紅火火微甜微辣的辣肉麵,也算彌補了今日一整天的奔波。


    “阿媽,我也要吃。”


    萍妹手裏這次換成白胖蘿卜,抬頭看許阿魚時候,像極了抱人參的娃娃。


    “瞧你吃得下巴都沒有了,怎滴還吃。”


    萍妹捏了捏自己的下巴,“阿媽,萍妹有下巴。”


    小孩子最喜歡湊熱鬧了,衛玲也吵著要吃。


    衛阿大笑得開心,決心護崽,“如今家中不困難,多吃一碗麵算不得什麽的,我也許久沒吃你煮的辣肉麵,想吃得很。”


    盡管許阿魚脾氣好了許多,但依舊是個潑辣的人,雙手叉腰道:


    “晚間這幾個小崽子,一人兩碗米飯,還吃那些紅燒肉,為怕不消食才讓他們給你幫忙,如今又吃,豈不是白忙活了。”


    幾個小的見阿爸都被吼了,裏麵低頭老實幹活。


    許阿魚哪裏曉得他們根本不餓,就是想要湊個熱鬧。


    “阿媽,我真餓 。”衛渺上前去挽許阿魚的手臂朝廚房走。


    “阿媽,一整鍋。”


    許阿魚心疼壞了,忙不迭的答應。


    衛然看著大哥和大媽媽兩人的背影,想到他的阿媽,眼淚不自覺落在清洗大腸的汙水盆裏。


    吃飽喝足後的衛渺躺在床上,也不知道王東霆成功沒有。


    她如今還是太弱,離得太遠,神識無法附上阿狸的身體。


    也不知這家夥在哪裏。


    下午五點四十分,倭租界遠東酒店宴會廳遭遇朝人愛國黨自殺式襲擊,下午五點四十五分,遠東大酒店在一片爆炸聲中坍塌。


    由於酒店和街道的封鎖,酒店坍塌造成的人員傷亡劇增。。。


    盡管倭人想要封鎖消息,但在十裏洋場哪裏有秘密呢


    尤其是租界的報紙,不到一個小時,a4紙張大小的速報就已經傳遍十裏洋場的街頭巷尾。


    其中有家報紙繪聲繪色的講述了朝人愛國團金恩熙的壯舉,寫著參加宴會倭國高官的名字。


    字字句句,仿佛親臨現場一般。


    盧平生被人從病床上前腳請起來,後腳他的病床上放了一個血肉模糊看不出人形的物體。


    “實在抱歉,大樓爆炸,病床不夠,隻能先安排病重的患者。”


    盧平生看著病床上血肉模糊沒了雙腿的人,在他製服上停留一瞬,問道:


    “沒關係,這位長官這麽嚴重,醫生呢?”


    旁邊的憲兵覺得盧平生態度還算好,滿是後悔的說了一句:


    “樓梯坍塌前,我們封鎖了酒店和前麵的馬路。。。”


    盧平生心中狂喜,但麵色悲哀,眼眶通紅。。。


    他自是知道自己前腳剛來醫院,後腳就聽見爆炸聲響起。


    若不是為了裝暈,他真想站在病房的窗戶欣賞一把。


    這幾年,倭人為了肅清倭租界,趕走,打壓,抓捕了大量華人,為國內倭人提供生存空間。


    如今這場爆炸和傷亡,不知讓多少倭人魂斷十裏洋場。


    就在盧平生壓不住嘴角的時候,那個憲兵小隊長也泣不成聲道:


    “我的弟弟,還在裏麵,他才七歲,都怪我!!!”


    盧平生也捂住臉,痛苦不已,“我的好友和下屬都在裏麵啊。。。”


    “嗚嗚嗚~”


    兩人就差抱頭痛哭,悲傷的聲音壓住了病床上躺著的那位少佐痛呼聲音。


    “我要去救援了,願t皇保佑。。。”


    盧平生悲憤握拳,驚動吼叫:“t皇保佑!”


    然後他就對上隔壁床上的工藤大郎一雙黑漆漆地眼睛。


    盧平生心頭一跳,連忙上前,“工藤少爺,您還好嗎?”


    工藤大郎小臉沒有表情,隻是直勾勾的看著他。


    盧平生暗罵一句,想到自己推薦給工藤大郎的醫生和他閑聊時候說的話。


    “他是一個對數字極為敏感的天才,你知道的,天才在某些方麵就有是有點遲鈍的。”


    他心中暗暗抱怨,這個世界天才那麽多,多他一個怎麽了?


    “你是衛桑的朋友,她還好嗎?”


    盧平生見工藤大郎眼中終於有了情緒,他才鬆一口氣。


    任由誰被一個孩子用古井無波的眼神盯著,都會發毛。


    “她本來也來了,不過由於身份原因,沒能進入宴會現場。”


    工藤大郎聽完,不再說話。


    “大郎~~~”


    聲音落下,穿著和服的山下智子衝進了病房。


    她顫抖的手摸著工藤大郎胳膊和腿,發現他並無異樣後,抬手就給他一巴掌。


    “為什麽不保護好自己。”


    仿佛剛才那個關心兒子的慈愛母親是假的。


    盧平生看著工藤大郎小臉上的巴掌印,頓覺自己被磕破的腮幫子也疼得發麻。


    他摸了摸自己頭上的紗布慢慢朝外麵走去,心中歎口氣,他這個冬天是沒有辦法英俊帥氣了。


    一傷未好一傷又來,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大郎,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山下智子看著兒子紅腫起來的小臉,又看了看自己剛打他的手,瘋狂彎腰。


    盧平生聽見病房裏女人痛哭的聲音,心中沒有半點波瀾。


    抬眸卻看見門口穿著和服的少女,整個人溫和沉靜,往日倔強跳脫的眸子已經看不出情緒。


    兩人對視片刻,移開眸子。


    許多魚緩緩走進病房,滴滴答答的木屐像是踩在盧平生的心坎上。


    怪不得他們找了那麽久,動用了那麽勢力,卻找不到一個小姑娘,原來她竟在倭租界憲兵隊的家屬院裏。


    盧平生突然很想抽煙,他覺得事情俗套又老套。


    甚至開始想許許多魚為什麽出現在工藤家,難道是被誰發現她的價值?


    還有,這件事情要不要告訴阿渺?


    她胡思亂想的時候,病房裏有少女說著熟練日語安慰的聲音,裏麵的哭聲漸漸平息。


    還有工藤大郎安慰媽媽的聲音。


    等到一切歸於平靜的時候,踢踢打打的木屐聲音漸漸靠近門口。


    “盧桑。”


    許多魚歪頭看向盧平生,眼中帶著一抹複雜。


    “我如今叫山下愛。”


    對上盧平生不知如何開口的表情,許多魚扯嘴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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