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渺先回了趟菊花裏,拿了挎包才出門。


    鎖門的工夫,看見了蹲在門口的阿狸。


    “阿狸,守好家。”


    “喵嗚~”


    關鍵時刻,阿狸從來不含糊。


    衛渺在路口攔黃包車,可惜除夕,街上人少,車也少。


    等了好一會也沒有車子。


    好不容易看見一輛黃包車遠遠過來,衛渺剛要抬腳迎接上去,就被人捷足先登。


    一貫心態平和她,也體會幾分焦慮。


    衛渺覺得她十分有必要搞一輛自行車。


    思考間,前麵有吵鬧聲傳來。


    “儂這車夫怎麽回事情呀!明明沒人,憑什麽不拉喂~”


    熟悉的賠笑聲音傳來,“對不住儂,阿拉是別人預訂好的車子,來借人的。”


    “儂看這樣行伐?阿拉多給一毛錢車資?”


    “抱歉的,阿拉老顧客就在前方。。。”


    衛渺眯了眯眼睛,就看見前麵有黃包車背著陽光朝她過來。


    “阿渺,上車。”


    走近後,衛渺確認這個聲音是熟悉的人。


    “黑炭叔。”衛渺喊人的功夫,已經上了黃包車。


    “去市立醫院。”


    “好咧,坐穩出發!”劉黑炭中氣十足。


    衛渺看著街邊倒退的景色,腦子裏想著各種可能。


    盧大哥是有氣運之人,自然會有坎坷,逢凶化吉是常態。


    想到盧大哥錯綜複雜的各種身份,衛渺覺得想弄死他的人實在太多。


    “阿渺,誰住院了?”


    劉黑炭跑了一段,沒有聽見衛渺聲音,開口問話。


    “一個朋友。”被打斷思路,衛渺也不惱。


    “黑炭叔,今日生意好伐?”


    當初衛阿大做黃包車夫的時候,逢年過節一定是起早貪黑的。


    過節的車資是尋常的兩倍, 若是趕上大方的主顧,還有紅包賞錢。


    “今年春節的人沒有往年的多,好在因為失蹤人員的事情,出來跑的黃包車也少了許多。”


    劉黑炭的身體比衛阿大好,拉衛渺一個半大的孩子十分輕鬆。


    “那儂也多注意。”衛渺說。


    劉黑炭向前跑得腳步沉穩,歡快道:“丟人的地方多在碼頭,火車站,多是剛來討生活的人,如今阿拉都不去那些地方的。”


    兩人閑聊幾句的工夫,就在市裏醫院門口停下。


    劉黑炭死活不要衛渺給的車資,“若是讓儂阿爸曉得,下次阿拉就沒臉去吃鹵肉。”


    衛渺無心拉扯,下了黃包車道:


    “那回頭讓阿爸給儂上壺好酒。”


    看著衛渺跑進醫院的背影,劉黑炭收回視線,抽出脖子上的毛巾,習慣性的清理車位,看見座位上的零錢,忍不住的笑了。


    “小機靈鬼啊,衛阿大真是好福氣。”


    衛渺剛進醫院大廳,一股濃鬱的消毒水味道撲麵而來。


    楊秋實高大的身體佝僂著,半隻胳膊還吊著;他身側站一個冷臉的年輕男人,額頭也裹著白布,垂眸不知在想什麽。


    “楊大哥。”


    衛渺上前走過去,目光落在他還染血的胳膊上。


    楊秋實在看見衛渺的時候,亮了一下。


    “阿渺。”


    “楊大哥,儂胳膊怎麽了?盧大哥如何?”


    楊秋實不知怎麽回答,抬腳帶衛渺朝前方廊道走去。


    按理說,春節的醫院人應該不多的。


    可是這裏醫護來回奔跑,腳步匆匆,儼然一幅忙亂的場景。


    “盧先生左腿中彈,頭部受到重創,送來的時候已經昏迷不醒,已經搶救一個小時了。”


    衛渺聽得太陽穴一跳一跳的。


    搶救室外麵的,楊秋實一個大男人通紅雙眼,滿臉自責。


    頭上纏紗布的男人靠在牆上,時不時的看一眼手表,或者來回走兩步,顯然沒有剛才的冷靜模樣。


    “為什麽?”衛渺問。


    楊秋實看了那男人一眼,剛要張口,他走過來道:


    “在下何豐慶,盧兄是為我擋槍出事,實在慚愧,裏麵做手術是滬上最好的醫生,盧兄吉人天相一定無事!”


    此人看似狼狽,伸在衛渺麵前的手腕上戴著的是百達翡麗手表。


    據說這表頗得關東勤民樓主子的喜歡,為此很被上流社會追捧過。


    “我是盧先生的助手。”


    衛渺大方和他握手,忽略隱隱流露出的傲然和煩躁。


    “盧先生家人回老家祭祖了。”衛渺解釋了一句,盧平生重傷,家裏沒人過來,卻來一個半大的助理,顯然很奇怪。


    何豐慶並不在乎這些,他隻曉得裏麵那人救了他一命,要是沒有盧平生,他如今屍體隻怕都涼透了。


    “是我不好。”他雙眸愧疚。


    衛渺看向楊秋實,他語氣低沉,“今天中午,有人請盧先生去樓外樓吃飯,臨到門口時,我。。。”


    楊秋實自從跟在盧平生身邊後,極少有這樣失態的時候。


    如今他臉上全是愧疚和悔恨,哽咽到無法言語,十分少見。


    “是我不好,我在門口時候,看見,看見胡娜被人拉扯上車,就失神過去看看,等到槍響我衝進包廂,盧先生已經倒在血泊裏了。”


    前日,許蘭姐提及胡娜時候,衛渺在腦子裏過了一下楊秋實這個前男友。


    今日竟然撞上?


    楊秋實蹲在地上,用好的那隻手捂臉痛哭。


    盧先生救他於水火,他發誓要護盧先生一輩子,卻沒做到。


    旁邊的何豐慶剛開始並沒怎麽注意衛渺。


    但看眼前畫麵,心中不自覺想起那些狐朋狗友的說法。


    說盧平生身側養了一個漂亮男孩,寶貝一樣的護著,去哪裏都帶著。


    他們這幫人自小無所事事,見過聽過的齷齪事不要太多。


    盧平生這兩年風頭太多,惹許多人看不慣,但他後台頗多, 他們隻能在這種事情上潑點髒水,找點樂子。


    可看這半大少年從出現到蹲下身安慰盧平生的保鏢,都是沉穩淡定的模樣,著實讓人刮目相看。


    這就不得不讓他想起當初在大哥那裏得到的一段秘辛。


    曾寶頤和陸少傑在賭馬場輸給曾寶頤時候,據說曾寶叔的騎手躲了兩發子彈。


    而當時跑馬的是個半大的少年。


    “是我的不是,我被人追殺,慌不擇路跑進盧兄的包廂,盧兄為了救我,擋下一槍,倒下的時候傷到頭部。。。”


    何豐慶麵色陰鬱,也覺倒黴,他近日在追求彈唱小曲兒的紅人江心月,時常被花邊小報亂寫,香豔無邊。


    他本樂見其成,卻沒想到惹惱她背後金主,竟然當眾持槍要他性命。


    衛渺若是知曉他心中想法,定然要暗自吐槽一句蠢貨。


    堂堂棉紗老鬼家的二公子,會因為一個彈唱戲子的風月事情被人持槍追殺。


    是的,衛渺從進醫院看見這個頭綁著紗布男人第一眼就認出了他。


    這位就是這段時間一直在大量收購棉紗“莽撞鬼”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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