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渺站在熟悉的咖啡廳外麵,仰頭看上麵換了名字的招牌,心中感歎世事無常。


    “大哥,你看。”


    衛玲扯衛渺的袖子,讓她透過玻璃窗看裏麵情景,如今還未到下午,咖啡廳的顧客寥寥無幾。


    往日擺放鋼琴的地方,一個做的筆直窈窕少女正專注彈琴。


    衛渺不通音律,並不曉得彈的是什麽,但能感受蘭姐應是初學者。


    “真好聽。”衛玲毫無底線誇獎。


    阿麗目光亮晶晶看向蘭姐側顏,少女長發披肩,修長的脖頸如同天鵝一般優雅。


    “蘭姐真好看。”


    衛渺看了又看,許是熟悉的人,察覺不出美醜,但她配合兩個眼冒星光的妹妹點頭。


    門口服務員看她們三人駐足不前,笑著問道:“三位要進來吃一份蛋糕嗎?未滿十二歲五折哦。”


    衛玲歡喜問道:“是栗子蛋糕嗎?”


    服務員態度良好,“有栗子蛋糕,還有我們老板新研發的芝士三明治以及櫻桃味道的曲奇餅幹。。。”


    沒有女生不喜歡香軟的蛋糕和餅幹,就連阿麗眼裏都帶著向往。


    聽見門口動靜,許蘭姐停手,扭頭就看門口站著的三人,笑意盈盈的起身過來。


    “阿渺,儂幾個如何有空過來?”


    如今離得近了,按理說她應該去姑姑家勤快些,可她實在忙碌。


    剛接手的店鋪需要忙碌,往日製定的學習計劃不能鬆懈,每日五點起床,夜半才睡。


    她整個人雖然疲憊,但眉眼舒展,笑意盈盈。


    “蘭姐,儂真厲害!”


    衛玲和阿麗在兩側挽她胳膊,崇拜無比,她們學校也有鋼琴課,隻有些許同學彈奏流暢,更多是像她們得重新學習線譜音律,還要尋找手感,西洋老師每每看她們都搖頭歎氣許久。


    蘭姐臉頰粉紅,“阿拉也才學幾月,年後到來這裏才常常練琴,隻敢在沒有客人時候練習一下。”


    阿麗是真的覺得蘭姐厲害,當初來家裏時候,又黑又瘦,沉默寡言。


    可大哥教的洋文,就她學得最快。


    剛開始她以為是蘭姐聰慧有天賦,後來才察覺,她除了聰慧還很勤奮。


    做家務時候口中不停重複,夜半說的夢話都是洋文。


    後來去了咖啡廳打工,才幾個月,每次提回家中的糕點餅幹,都是她自己親手做的。


    上次姑姑讓她給蘭姐送東西,還看見有洋人給蘭姐送花,蘭姐拒絕沒收,那洋人也不生氣,還麵色溫柔和她交談許久。


    “想什麽呢?”蘭姐看阿麗發呆,戳她白嫩臉頰。


    阿麗回神,“沒什麽,阿渺今日發財,要做東請客。”


    蘭姐早不是當初的漁家女,不管是在白玫瑰口中,還是看報聽客人們閑聊,已經曉得盧先是什麽樣的人。


    而盧先生這樣了不得人都要認真對待的阿渺,就更不會是表麵這樣簡單。


    “說來也巧,儂幾個早十分鍾過來,就能看見吳副總巡了。”許蘭姐把幾人安排在靠窗戶的座位。


    “小吳哥大上午的來做什麽?”衛玲看對麵警察局,好奇問道。


    許蘭姐笑道:“今日是李小姐生日,他來拿昨日訂的蛋糕。”


    往日李曉雅住衛家時候,衛玲最喜歡溫柔漂亮的李老師了。


    後來搬來這裏後,小吳哥時常上門,李小姐反而從未見過,她問阿媽,阿媽讓她少管閑事,她確實聽話,轉頭就忘記了。


    “阿渺,盧先生他、他還好嗎?”許蘭姐如今提及盧平生,已經能夠麵不改色。


    “並不是很好。。。”


    衛渺剛說完,就聽見外麵口號響起,扭頭看去,竟然是學生在遊行。


    “這是?”


    年後這一個多月,衛渺唯一閑著的時候就是這幾日,被許阿魚盯著吃了睡,睡了吃。


    各種事情都是在報紙上看的。


    許蘭姐歎息,“元宵節後女學生電車案,一直沒有說法,隨著時間推移本已被遺忘,結果前天夜裏,洋人大兵在女校門口拖人進了樹林,被發現時候隻餘下一口氣了。。。”


    隨著隊伍走近,口號也清晰傳入,“還我故土!還我安寧!侵略者滾出去!”


    朝氣蓬勃的臉上全是憤怒和反抗。


    遊行隊伍走遠後,整個咖啡廳分外安靜,門口的服務員握著拳頭揮舞,無聲的喊著口號。


    “遊行好幾天了,越演越烈,隻怕很難收場。”蘭姐歎息。


    幾人還未說幾句話,陸續就有客人進來了,蘭姐起身忙碌。


    不過半小時的功夫,咖啡廳坐滿了人,衛渺三個大快朵頤香甜蛋糕,順便看蘭姐遊刃有餘招待客戶。


    她有時講本幫話,有時是法語,偶爾切換英文,衛渺聽得仔細,還有俄語也很流暢。


    許阿魚講,過年時候,蘭姐提著東西來家,講了咖啡廳的事情。


    許阿魚聽完高興又擔憂,高興的是哥哥家日子越來越好了,孩子也有出息。擔憂的是蘭姐過完年才20歲,一個人能支撐這樣大的攤子嗎?


    因為吳叔挨打的事情,她也多少知道胡娜咖啡廳裏那些齟齬,怕她一個姑娘家弄不來這些。


    如今看滿座客人,她卻遊刃有餘,衛渺曉得許阿魚擔憂多餘了。


    人類很奇怪,看似平平無奇,可有了信念和信仰後,就會無敵。


    吃過甜品後,衛渺抬手看表,還有充足時間去白玫瑰說的慶功宴。


    於是答應了衛玲和阿麗留下來幫忙請求。


    讓她動腦子可以,動手基本屬於幫倒忙,所以她安靜坐著,拿報紙閱讀。


    她目光落在報紙上報道女校門口案的一行文字上:“在我國土,女子安全不得保證,涼血的才不憤怒,奴性的才不反抗!殖民者必須滾出去!”


    心道好在盧大哥這幾日打著照顧她名義的風真真在研究地道的事情,若是看見這些報道,估計又要怒發衝冠。


    “如今學生遊行,法租界的關卡又起,檢查嚴格,東西很難帶進來。”


    在滿是吳儂軟語和鳥語的空間裏,衛渺聽見了倭語,雖然聲音非常輕微,但還是敏感的刺激了她的神經。


    衛渺抱怨,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和盧大哥待一起久了,她也變得又紅又專。


    尤其是元宵她發送電報回去後,體內又紅又粗的氣機讓她差點沒好意思問盧大哥要報酬。


    好在她堅守住了一個吞金獸的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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