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陽春四月,十裏洋場最大的新聞是什麽,那一定是春節舍身救人、昏迷不醒傳奇人物盧平生醒過來了。


    盧平生躺在病床上,看著圍在自己床前的一行人,虛弱笑笑。


    “都瞧夠了?”


    眾人默契忽略他臉上那條貫穿的疤痕,紛紛說起其他。


    “盧卡,我最親愛的朋友,你能醒來,實在是上帝保佑。”


    杜蘭德邊說邊做禱告動作。


    倒沒有人去笑話他,雖然布萊恩懷特醫生曾經診斷過,說他全身上下傷得最重的地方就是臉上疤痕,隻要醒來,人絕對沒有問題。


    但這個年代,昏迷不醒就相當於死亡。


    所以在等待了將近兩個月後,杜蘭德他們這幫人終於是忍不住了。


    李曉雅站在吳子陽身後,目光認真打量著病床上的盧平生。


    麵孔消瘦蒼白,裸露在外麵的皮膚也白得病態,扭頭說話的時候,後腦勺的疤痕十分明顯。。。


    想到鬆井雪子讓她確認盧平生的狀態,她心中壓抑。


    從過春節前那次舞會,鬆井雪子親自上門找盧平生開始,李曉雅就知道,這個惡魔一樣的少女,開始懷疑盧平生了。


    但後麵又突然沒有動靜,她以為懷疑解除,如今看來盧平生是徹底上了鬆井雪子的懷疑名單。


    吳子陽為好兄弟能夠醒來高興,自然沒有察覺妻子異樣。


    “阿渺那小子呢,多虧了她,不然她盧大哥還不知要渾渾噩噩多久。”


    白玫瑰嬌笑道:“誰說不是呢,我夜晚接盧先生電話時候,以為自己在做夢,聽他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阿渺情況,不曉得還以為親兒子丟了。”


    幾人哄堂大笑,帶著丁醫生進來的衛渺心道,阿拉倒想叫盧大哥一聲“爹”,隻是他敢答應嗎?


    他不敢,一聲爹一根大黃魚,他舍不得。


    丁醫生一瞧屋子裏的人,笑道:“這是都來了?”


    衛渺被屋裏人看得略微不太自在,“都瞧我做什麽?看枯瘦如柴的盧大哥,我阿媽聽聞他醒來,要搬過來日日做飯給他補身體。”


    “那不出一個月,定然把你盧大哥養得白白胖胖。”吳子陽語調輕快,桃花眼彎,一掃之前疲憊。


    吳子陽是這裏唯一知道盧平生父母移民美國的人。


    他出事到現在,已經兩月有餘,報紙上的報道層出不窮,這樣大的陣仗,盧家人幾乎沒有露麵。


    他叔父本就娶了法蘭西女人,常年在歐洲各國奔跑,如今滬上盧宅裏沒有盧家人。


    越是如此,越讓他覺得自己和盧平生有些同病相憐。


    盧平生也笑道,“今日多謝你們來探望我,等我康複,叫上麻生先生,定要在理查飯店好好聚一聚。”


    杜蘭德頓有幾分不自在。


    碼頭聚會是三天前的晚上發生的,衛渺也是當時在碼頭丟的。


    而盧平生也因衛渺丟失後,受到刺激醒來了,第二日天亮他們就挨個過來要探望,吃了閉門羹。


    直到今天才見到人。


    船隊如今失去聯係已經超過七十二小時,按照國際慣例,怕是全軍覆沒了。


    衛渺當時在茶樓承諾回收股份的事情過於反常,他們都沒同意。


    如今盧平生清醒三天了,船隊依舊沒有消息,隻怕是真的遇到不測。


    他們不想傷了麵子和情誼,可他們背後的人不同意,並且一分一秒都無法等待。


    往日最積極的杜蘭德今日反而淡定許多,難得開口。


    之前沉默不語的丁醫生重重歎氣,欲言又止。


    吳子陽目光在杜蘭德幾人身上掃過,“儂幾個有要緊事情談?阿拉先去拜訪老鄰居,談完誰都別走,去附近新開的海仙閣吃午飯。”


    吳子陽要走,李曉雅自然沒有留下的理由,跟他身後默默離開。


    風真真識趣的關上病房的門,隨手拿了報紙坐在客廳看。


    頭版封麵就是往日盧平生油頭風衣的照片,英俊瀟灑,確實有讓人追捧的資本,若是出生在好幾分,即便有未婚妻,也會被有權有勢的官家小姐倒貼。


    盧平生輕咳嗽兩聲,對衛渺道:


    “阿渺把我提前準備好的支票都拿出來。”


    衛渺乖巧從床頭櫃的抽屜裏拿出文件夾,翻出資料。


    “幾日前的事情,阿渺事無巨細同我講了,我這人做事一向看壞也看好,如今出事,就按出事的方法來辦。”


    幾人表情訕訕,卻誰都未開口。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杜蘭德還好說,他家族略有底氣,錢沒了不至於沒命。


    但白玫瑰何丁醫生可不是,錢沒了,命隻怕也保不住了。


    “盧先生,對不住,我命不值錢,但家妻和慧慧。。。”丁醫生艱澀開口。


    盧平生打斷要開口的白玫瑰,眼含微笑開口道:


    “阿拉曉得儂的難處。”


    白玫瑰鼻子一酸,險些掉淚。


    她本以為自己內心已經堅若磐石,但眼前她一直以為唯利是圖的人,卻總在改變她的看法。


    不是一塊兩塊的錢,誰也沒有開口說不要。


    杜蘭德聳肩道:“盧卡,就支付我當初投資本錢就好,那些錢都是我借的,如今知道船隊失蹤,那些人日日盯我,怕我想不開跑到非洲躲債!”


    白玫瑰何丁醫生都表示他們自己投的錢財不要,隻要背後勢力開出的價碼。


    盧平生含笑點頭,“如此盧某就多謝諸位。”


    幾人臉頰泛紅。


    生意有賠有賺,他們這樣十分不地道,簽了衛渺遞過來的合同,交回股權後,各自離開。


    等人都走後,衛渺看盧平生疲憊臉頰,“今日還喝清粥?”


    她不知道盧平生是如何說服薛麗醫生給他掩蓋病情,但想到當初薛麗是因為盧平生才答應給許阿魚當家庭醫生,又覺得一切都能說通。


    “阿渺,你再講講,麻生一健的事情?”收回這幾人手中股票,盧平生並不覺得開心,相反他這幾日心中總是不安。


    衛渺想到楊秋實為了他,把麻生一健打暈關在港口破屋感動不已。


    “我帶人去的時候,麻生先生和他的忍者保鏢剛剛掙脫麻袋和繩索。他十分感激我和楊大哥尋找他們一夜,說我們是他的好朋友,改天要宴請我們去山崎料理店吃大餐!”


    衛渺實話實說。


    “按理說,他即便不上門,也該打電話過來,為何遲遲沒有動靜?”


    盧平生說出自己疑惑,這幫人裏,最蠻狠無恥的如今卻沒有動靜了?


    衛渺想了想道:“盧大哥,會不是麻生家的船隻發現了船隊位置?”


    盧平生搖頭,“在南亞海域,是玲嫂帶領的海盜們的天下,除非大規模軍艦統一行動。”


    衛渺是見識過牛仔他們在海上的王霸之氣的,深以為然的點頭。


    然後就沒有一點點的防備挨了一下。


    她捂頭看無恥偷襲之人!


    “這幾日我為了配合何豐慶帶來的醫生,還沒空問你,消失的那晚發生了什麽?為什麽儂回來時候眼睛裏全是賊光?”


    衛渺上挑的眼睛裏全是不可置信,“這都能瞧出來?”


    盧平生哼笑出聲,“儂這副嘴臉阿拉見太多,就差明晃晃的朝我伸手。”


    但凡小鬼頭眼神狡黠,盧平生就知道自己在金庫的黃金不保,也許再過些時間,滿滿一金庫的金子,都得姓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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