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門輕輕被關上,鍾離未染隨之卸了渾身力氣,貼著牆角,身子窩進輪椅,


    眼眉低垂,盯著滲血的掌心一動不動,像一尊沒有靈魂的木偶娃娃,


    書房外,夢嬌久等不見他出來,眼見著國公爺帶著人都走了,隻剩下自己和他的小廝方子言守在門外,


    趁著方子言重新換披風的間隙,夢嬌直接推門而入,


    因著下雨,天氣陰沉房間昏暗,書房裏點了兩盞燭火,屋子靜謐的可怕,隻有偶爾燭火的劈啪聲,


    夢嬌一步步朝裏湊近,燭火微弱,那人就在一邊的角落,輪廓被打上厚厚的陰影,像一團沒有存在感的影子。


    “世子爺,要吃青團不?奴婢單獨給你做了鮮奶味道噠。”


    夢嬌蹲在他身前,自下而上望向他,手中不停歇的拿出盒子裏的青團捧在手心,


    鍾離未染空洞的眼睛再聞到她身上熟悉的荷花香就已經有所改變,現下當真確定是她有些不知所措,


    自己如今這樣子著實難看,誰料她竟然蹲在自己身前問他這種問題,


    許是在外麵站的時辰有些久,小姑娘身上還泛著潮氣,鼻尖微微泛紅正一抽一抽的,捧著青團用水汪汪的大眼望向他的樣子,就像是滿眼隻容得下他一個人,


    很多年後鍾離未染想到當初這一幕,他說,那時候突然覺得,他挺自私的,就是死,也想帶著眼前人一起。


    夢嬌見他盯著自己不動,像是沉浸在自己幻想裏,她摸了摸掌心的青團,


    哎呀,有點太涼了,


    正準備將藏在食盒中間的那一層找出來,還沒將手中的青團放下就被人握緊了手腕,


    她好奇的抬頭看去,沒被握緊的手接過手上的青團,放回盒子,取了中間還算有溫度的一塊出來,


    鍾離未染纖長的睫毛隨著眼睛眨動,這才明白夢嬌是要將另一個取出來,


    他以為....


    “抱歉。”


    快速地鬆手,鍾離未染接過團子塞進嘴裏,耳根紅了個徹底,


    夢嬌愣了愣,沒想到他個大腹黑,這麽純情,片刻後笑的眉眼彎彎,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旁的,隻是他吃,她幫他包紮手上的傷口,沒有紗布,夢嬌隻能暫時用自己的絲帕,


    等他吃完,夢嬌也早已包好,將食盒收拾妥帖,夢嬌推著他朝外走,


    快到門口時,鍾離未染問她,


    “這團子是不是溫熱時更好入口?”


    夢嬌愣了愣,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想了想才明白他話裏有話,


    “嗯,世子爺想吃,奴婢可以去您院子現做。”


    “好。”


    方子言守在門口,書房門被打開他拿著傘迎上前,瞧見身後推著自家世子的人他有些發愣,


    腦袋轉回方才夢嬌站的位置,再看看她現在站的位置,


    不是,這丫鬟什麽時候進去的?


    夢嬌見他來,撐著傘提起食盒向鍾離未染告退,


    鍾離未染點頭,指了指她手中的食盒,


    “將食盒給方子言吧,這麽重的東西,你拿回去也不方便。”


    夢嬌隻覺這男人可愛極了,明明就是自己想吃,這話說得像是多心疼她似的,


    方子言:什麽意思,他就隻配拿重的?


    當天傍晚,夢嬌拿著自己的全身家當求上了老太太,


    老太太看著小丫頭這一方小盒子,還別說,小丫頭還真攢了不少,


    “你個小丫頭,拿著這小盒子來磕磣我老太婆,這是作何?”


    夢嬌打蛇隨棍上,起身就給老太太捏肩捶腿,好一頓忙活,


    “老夫人,嬌嬌有個事兒想求您...”


    琥珀掃著花瓶的手一頓,下午聽得老太太有意想將她送去伺候大少爺,


    可那大少爺並非表麵上好相與,尤其是對待丫鬟們,她不免有些擔心,


    老太太下午回來沒看到她手中的食盒,隻以為她對未染是上了點心的,所以此刻她突然說有事情求自己,她倒生了幾分好奇,


    “你且說來我聽聽...”


    夢嬌把臉趴在老太太膝蓋上,眼巴巴的望著老太太,


    “奴婢想贖回身契。”


    聞言老太太臉色一僵,想到自己之前的想法一時有些糾結。


    猜到她的心思,夢嬌蹭著她的掌心繼續說話,


    “奴婢年底就要及笄,您對我這麽好,攢下這麽多銀子奴婢也不知道怎麽花,


    就想著贖回身契自己買一些地,到時候老了也有個容身之地,


    若是到了年紀放出府,您也知道奴婢家裏的情況,怕是又不知道會被賣到哪裏去...”


    老太太原本還真沒為她考慮這麽多,畢竟就是個親近些的丫鬟,終歸是下人,


    此時聽她的意思,發現她還真是個實心眼兒,


    她手底下哪個不是想攀上主家,以後下半輩子無憂,便是再不濟也尋摸著府上一等管事,將來兩人管個莊子,


    偏她,什麽都想著靠自己,


    “你就沒想過,將來叫我幫你找個夫家?”


    夢嬌搖頭,


    “奴婢不想叫您操心,再者奴婢想學話本裏一般,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若是沒得人疼奴婢,奴婢就守在這府裏一輩子伺候您。”


    夢嬌想著先給老太太打個預防針,自己可是說的明明白白,一人心哈,到時候她孫子要是娶旁人她可是不依的,


    老太太聽她這話也明白了,小妮子就是要個身契買地,並不是打算現在就出府去,


    不過倒也是,這府中待遇這麽好,誰也不願意當真舍了這份差事,她一個小姑娘孤苦無依的,真是難為她還有這樣的心思,


    不過想想自己的打算,她摸摸她的小腦袋,當她欠這孩子一個人情,暫時押下她這身契一段時日,


    “想要身契可以,那你幫我辦件事,到時我不僅給你身契,代你成婚時老身做主給你添妝,可好?”


    夢嬌早已猜到老太太的心思,她往後與老太太日子長著,如今這般也不過是為以後鋪墊,


    畢竟一個被迫入府,不願為人妾室,積極向上老實本分打拚的孩子,


    誰會討厭呢?


    不過,也不知等老太太知道自己孫子被自己糟蹋以後,會不會後悔今日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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