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察覺到了子書赫玄的微驚,夢嬌得寸進尺的手也未曾停歇,


    她的武功不說天下第一,但對於身邊是否還有皇帝暗衛跟隨一事,她還算是了如指掌。


    “我先回府報平安,王爺若不忙,晚些時候我再親自上門,同王爺致歉。”


    對於她所謂的致歉,子書赫玄一時有些摸不清這人的目的,


    已然臨近宮門,便也隻能壓下心中的疑惑,麵色從容地同她一前一後出了皇宮。


    宮門外,相較於齊成等人規矩地立在馬車旁等候,南簫幾人牽著馬,縱然再如何規範還是稍顯淩亂。


    夢嬌出來時,就見她那寶貝馬兒無雙,正“呼哧呼哧”打著響鼻,試圖掙脫南簫的桎梏,


    尤其當看到她時,更是嗚嗚地出聲像是受了什麽委屈一般,原地跺著蹄子。


    一板一眼地循著禮數向子書赫玄行了禮,夢嬌轉身沉著臉大步朝南簫幾人走去。


    南簫已然習慣自家老大這副冷臉,倒是身後跟著送禮的一群宮女太監們登時被嚇得愣在了原地。


    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想到堂堂長安王竟是連輛馬車都沒有。


    事實是秦家原本也安排了舒適的馬車接送,隻是還未出發便被夢嬌著人又勸了回去。


    這些年,國庫因為接連不斷的戰爭本就有些空虛,再加上皇帝鬼迷心竅開始沉迷什麽長生丹藥,所以夢嬌料定他不會賞賜什麽貴重東西。


    瞧著十幾個太監宮女端著送禮的樣子,實則除了太後那百兩黃金被夢嬌用大布袋兜走,其餘皇帝的那些發釵耳環一類,愣是連身後幾人的袋子都沒能裝滿。


    此時的皇帝還不知,夢嬌單單打馬回府這一遭,便讓他那本就岌岌可危的名聲愈發雪上加霜。


    另一邊秦家主院,打從下午回府,嶽霓裳便眉頭緊鎖,身著一身黑色練功服在院中不住地打轉,


    那背手彎腰的模樣,完全沒有半點兒在外時的端莊樣子。


    座上的蘇茵被她轉得眼花,無奈地出聲提醒,


    “你莫要再轉,轉的我頭都昏了,嬌嬌定然能早些回來,等回來讓她瞧見你這般急躁,還有什麽長輩樣子...”


    聞言,嶽霓裳撇撇嘴,轉身朝著她身旁的位置走了過去,


    怎料剛一落座便看到了她手中拿反的書籍,頓時忍不住咕噥,


    “還說我,大嫂你自己的書不也拿反了...”


    蘇茵低頭,當發現她說的是真的時,索性也不再裝,


    “罷了,既是坐不住,那便一同出府門外等吧。”


    初秋的下午,陽光還未褪去夏日的炙熱,幾朵白雲懶散地遊蕩,絲毫無法阻擋高懸的烈日,


    明明有街角的下人等著傳信,兩人卻還是守在府門口翹首以盼,


    這一等,便是兩個時辰。


    出了內城,夢嬌一路催馬朝秦府趕回,


    說來可笑,秦家那小屁孩雖小,卻好歹連同嫂嫂掛著個侯爵和一品夫人的頭銜,


    然而這一品爵位的府邸,卻生生被人從內城挪出了外城,可見所謂的“疏遠”之意。


    夢嬌幾人的身影剛一出現在長街街角,下人便一路狂奔回府中報信,好幾次因為狂喜還險些跌倒,沿路高興地喊著,


    “將軍回來了,將軍回來了。”


    隻是,到底不過一雙腿,如何能快過馬兒這四隻蹄,


    蘇茵這廂剛聽到下人的呼聲,抬眼便已看到夢嬌駕馬而歸的英姿,


    耳邊伴隨著那句多少年不曾被府中人提起的“將軍”,這場景一時讓她這個平日裏偽飾端莊的人都感到有些恍惚。


    “將軍......”


    再回神,眼前已是小姑子略顯疲憊的臉,此時正眼含擔憂地望著她,


    “嫂嫂哪裏不舒服,喚府醫來瞧一眼吧。”


    “不,不用,就是一時看著你回來高興呆住了,回府,我們回府。”


    聽到她如此說,夢嬌這才暫時放下心隨著進府,


    不過到底還是有些擔憂,想著晚些時候等錢坤將這京中的事整理得差不多,她再去問問可是有人欺負了她們孤兒寡母。


    秦南歸眼巴巴地跟在夢嬌的身後亦步亦趨,得到一個摸頭和微笑的小家夥早已忘卻了下午第一眼見人時的膽怯,


    此時看向夢嬌的眼神裏,滿滿的盡是崇拜。


    卸去一身的甲胄,夢嬌在兩位嫂嫂期盼的目光下坐上了秦家的主座,


    一家人揮退伺候的下人,像從前一樣,稱心快意地吃起了晚飯。


    蘇茵沒有問她在邊疆苦不苦,隻不停地給她夾菜,時不時講兩句京中的趣事,


    夢嬌也沒有問他們在京中難不難,隻摸著秦南歸的頭盤啊盤,像小時候家裏兩位哥哥玩兒她腦袋時一般模樣......


    ————


    黑夜靜謐無聲,燭光搖曳不止,


    齊成守在書房外眼睛一眨不眨地觀察著周遭環境。


    屋子裏,子書赫玄則眯著鳳眸一眨不眨地盯著燃燒的香纂鍾,


    香片形似若雲,一折視為一刻。


    雲轉香灰,鼻尖除了淺淡的梅花香,又悄然多了一絲夾雜著濕潤的木質香。


    良久的靜謐後,穿破壓抑雲層的雨滴,輕盈而決絕,一聲聲敲打在屋外的窗廊,


    子書赫玄摩挲了一下手中的古玉,半晌又專注地重新打起了香纂。


    雨聲細碎卻密集,香燭也已再度燃盡,


    三折九刻,他該歇了...


    “咚”


    子書赫玄一個起身的空檔,門框處便傳來清晰的倒地聲,


    察覺到周遭暗衛們的寂然無聲,心中那莫名的緊張便也悄然散去。


    門外,將所有暗衛一一放倒並隨手扔進一旁房子裏的夢嬌,摘下了頭頂的笠帽,緩緩推開書房的門。


    “王爺,這麽晚還沒休息,可是在等我?”


    子書赫玄抬眸,與她對視的同時不假思索地點點頭。


    “恩。”


    倒是沒想到他會這般回答,夢嬌一時不免怔愣,


    隨後運轉體內的內力,察覺身上的溫度與屋子裏差不多時才朝著他一步步靠近,


    “喲,倒是難得王爺竟然不怪罪我夜闖靖王府。”


    將手中的溫茶推至夢嬌麵前,子書赫玄神色從容的開口,


    “雖不知將軍為了什麽,但,還是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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