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關了花灑,扶著牆才能勉強穩住身形。


    怎麽會這樣?


    似乎一切都已經不在我的控製之內了。


    我為什麽會這麽的不冷靜?真的隻是因為酒精的作用嗎?


    我回想起上次在貓小喵的鏡子幻境之前,我也是如此的失控,當時江恒把我按在床上說了句:“從他的身體裏滾出去。”


    他在說什麽東西?


    我隱隱感覺不妙,好像有根線在拉著我走,控製著我的神經。


    我拚命想從已知的事件中找到線索,卻隻是一團亂麻,其中缺失的東西太多,我甚至不知道從哪裏開始思考。


    我頹廢的貼著牆壁坐下,燈光下疲憊的閉上眼。


    我歎了口氣,想從口袋裏摸出顆糖吃,奶糖已經吃完了隻能拿出一顆水果糖。


    和平常一樣送進嘴裏,隻覺得索然無味。


    腦子很亂,悶熱的空氣讓我有些喘不過氣。


    我就這麽坐著,冰冷的牆壁刺激著身體,讓腦子還能保持清醒。


    不知道過了多久,半個小時還是一個小時。


    我搖搖晃晃的站起身,還是決定走出浴室和江恒好好道個歉。


    推開臥室的門,就見屋子裏的陳設一點都沒有動,我就知道他就算是氣急了也不會亂扔東西來發泄情緒。


    他本身就是個含蓄又能隱忍的人。


    他背對著門,身上已經換了衣服,頭發卻還是濕的。


    我躡手躡腳的躺到他身邊,看著他的後背,隻覺得心口堵得慌。


    “小哥,你睡了嗎?”


    對方不做應答,呼吸平穩,應該是已經睡下了。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想把他叫起來好好說說話,畢竟人在極端情緒下入睡對精神損傷很大的。


    我側過身想抱住他,想了想又把手收回來。


    “小哥,我不想你被我牽連啊。你這麽好的人,真的被我害死了實在是不值當,我會不會死,那就另當別論了。”


    我的聲音很低,幾乎是隻存在於我自己的心裏了:


    “假如,我是說假如我們倆有誰出了意外,那到了下麵就拖延的時間長點。這樣下輩子投胎,年齡也不會差太多不是?別下輩子當不成兄弟,當你爹……其實也行。”


    見他沒有反應,我也沒什麽說的了,隻能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的並不踏實,我是被周圍的響動給吵醒的。


    睜開眼的瞬間,還沒來得及聚焦,就看見眼前那張蒼白的臉。


    江恒正對著我,將自己縮成一團,整個身子都在不規則的抖動。


    我察覺到不對了,輕輕喊他的名字,手觸碰到他的瞬間才察覺出不對。


    原本單薄的衣服已經被汗打濕了,汗漬漬的貼在皮膚上,身上冷的毫無溫度。


    見我醒了,也隻是看了我一眼,愣是一點聲音沒有發出來。


    “小哥,你別嚇我啊,怎麽了這是?”


    他沒回答,死死咬著嘴唇,蒼白的臉色幾乎與床單融為一體。


    江恒向來是個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的主,也是心裏憋著口氣,隻說了兩個字:“沒事。”


    尾音顫顫巍巍,如同瀕死的小貓般,仿佛下一秒就會破碎,讓人再也找不回來。


    我知道他是個死強種,幹脆也不跟他多廢話,抱起他就往外跑。


    醫院離這兒也不遠,大概也就十幾分鍾的車程,我連外套都沒來得及穿,風一吹那真是透心涼。


    我把他放上副駕駛,一切都是小心翼翼的,隨手將車上的一個外套裹在他身上。


    一路上我們都沒說話,江恒難受的蜷縮著,好幾次差點脫力從副駕駛跌下來。


    我心裏著急,卻又什麽都做不了,這種感覺是真他娘的難受。


    把他送到了醫院,醫生看了眼二話不說就給推急診室了。


    冷清的醫院走廊上嘈雜起來,我看著醫生護士忙進忙出,才感到虛弱。


    身上淋了雨,衣服混著汗水貼在身上,加上酒精的作用,現在站著都有些勉強。


    我跌坐到椅子上,長長的籲了口氣。


    到底是怎麽回事?


    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


    又是“那個人”出手了?


    我坐在走廊上,周圍嘈雜的腳步聲不斷,我卻如同墜入深海,周遭的一切都是虛幻的,我的思維不受控製的下墜,周身都在發冷。


    坐了不知道多久,我一點睡意都沒有,心驚膽戰的等到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站到我麵前。


    我強撐著一口氣,站起身,看他嚴肅又略帶沉重的表情,不由得想起那些韓劇裏,這種橋段醫生就應該說了:


    “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如果這種情況發生,我不知道會做出什麽。


    他上下打量我,略帶遲疑的問:


    “你是,朋友?”


    我答應了聲,他眉頭皺的更深,當即不客氣的說:“你這朋友怎麽當的?不知道他接觸刺激性的食物就會胃出血嗎?還是烈酒,胃不想要了?”


    我一愣,腦子裏已經放空了,那醫生見我心不在焉,又緊跟著說了句:


    “這是小時候就落下的毛病,得慢養。酒以後都別喝了,最好能吃清淡的食物,行了,你進去看看吧。”


    說完就走,嘴裏還念念有詞的:


    “這都什麽朋友……”


    我心裏一動,已經知道了這病是怎麽來的。


    不到十歲的年齡就被人一腳踹飛出去,不會不落下病根的。


    我推開門,就見江恒靠在床上,疲憊的閉眼。


    病房裏死寂一片,最終,還是江恒先開的口:“阿丞,我們散夥吧。”


    我沒反應過來,動作僵住了。


    他停了會兒,像是要讓我好好琢磨話裏的意思。


    我腦子很亂,這些字都認識,但拚湊到一起,卻是有些陌生。我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打算,我以為他會質問我,會發怒,沒想到他隻用一句話就讓我接不住。


    他還是把眼睛閉著,雙手放鬆的搭在被子上,我想他可能是不想看見我。


    “我想了想,這都是我的錯,是我拉你入行。現在事情變成這樣,抱歉,我忘了你隻是一個普通人。”


    他說,是他的錯?


    可他有什麽錯的呢?不是我把他牽扯進來的嗎?


    是我的錯嗎?可我也是被迫拉入一場早有預謀的陰謀中,我也是受害者。


    那麽,到底是誰的錯呢?


    我其實是想讓他把眼睛睜開看看我,我想看他眼裏的情緒,我想說對不起。


    可我張了張嘴,一句話都說不出。


    我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難不成要挽留他,讓他替我去送死?


    江恒繼續說:


    “我們……就這樣吧,你保重。”


    我說不出話來,直到我走出醫院,我們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雨滴打在身上,透著絲絲涼意,心裏丟了什麽東西,空落落的難受。


    我抬頭看滿天的烏雲,醫院裏來來往往的行人沒有人多看我一眼,我很悲哀的想到,在這個城市中,好像突然隻有我一個人了。


    我第一次來到這個城市是在大學,那時候被羅航針對,一直陪著我的那個朋友,以後被羅航收買背叛我。


    殷心悅也陪我幾乎三年,現在因為我,以一種她絕對不能接受的死法死去了。


    現在江恒又提出了散夥。


    陰雨天總是讓人心情壓抑,我深一腳淺一腳的在街上漫步,看眾人匆匆躲雨,雨水打在身上也覺不出冷暖。


    你不是想讓他離你遠點嗎?現在實現了,他不會因為你受到牽連,不會無緣無故的受傷害,你之前昧著良心做出的舉動,不都是為了這個嗎。


    現在這副像是被人拿了心髒的頹廢樣子,又是要怎樣?


    我想把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腦海,卻發現無時無刻不在悔恨。


    我是不怎麽喜歡雨,記得大學畢業那天就是下著雨,老爺子去世,我連張飛機票都沒買到,那天也是這樣,黑漆漆的看不到未來。


    我還是一個人,銀行卡上多添的幾位數,應該是唯一不變的地方。


    我想起江恒在我出門前說的最後一句話:“對不起,我想活著。”


    活著……有什麽對不起的呢?


    不是早就決定了嗎?不是說要放手嗎?他說他想活著,不是很正常嗎?


    我這樣想,那為什麽……心這麽疼呢。


    可能是因為,他是江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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