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議播放音樂:如果聲音不記得)


    我叫江恒。


    我不知道要怎麽介紹自己,畢竟我從小就是個不善於表達的人。


    不如從頭開始說起吧。


    從我有記憶開始,眼前就是爭吵和打鬥。


    這我就不再贅述了,我不想回憶那段記憶。


    那段記憶裏我唯一肯提起的,就是我的愛人。


    也不對,我單方麵的愛他,能稱之為愛人嗎?這麽說好像也不嚴謹。


    算了,就叫做愛人吧。


    愛人跟我認識是在小學,當時他也才七歲,我倆一個在村東一個在村西,他家裏管的比較寬,父母都出門務工,隻剩下他一個人。


    於是愛人尤其的黏我。


    當時村子裏發展的還比較落後,隻有一所學校涵蓋了從小學到高中。


    村子裏的孩子並不多,但愛人的人緣很好,同齡人幾乎都和他有交集。


    他身邊有很多人,我隻有他。


    每次放學,同班的人都纏著要和他一起走,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事,畢竟他們才是順路的。


    當時就覺得我們分布在這世界的兩邊,一個在東一個在西。


    可就是這樣,愛人也願意跨過世界來找我。


    他會在我生日的時候陪我,在我被打之後哭著說心疼我……


    這種事情,我已經記不得有多少了。


    他告訴我說:“小哥,你是特別的。”


    我是個不善言辭的人,我隻能在同齡人的“顧哥”中,喚他一句“阿丞”。


    那這樣,我就是特別的人了吧?


    我從小運氣就不好。


    弟弟死了,母親瘋了,那個男人進了監獄。


    這都怪我,怪我沒有能力保護他們。


    愛人抱住我說,這都不是我的錯。


    那時候我就下定決心,我一定要保護好他,就算我死了也沒關係。就是年少時如此幼稚的想法,困了我一年又一年。


    他一直陪著我,經曆了一年四季的輪轉。


    我們常常躺在草坪上討論未來。


    愛人是個很活潑的人,他告訴我,他喜歡什麽,討厭什麽,想做什麽。


    我隻是看著他,把所有事都記在心裏。


    時間久了,我們再次躺在草坪上,天空已經蒙了一層不算幹淨的霧。


    我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看他了。


    我知道我心裏不幹淨。


    我眼裏的東西已經變了。


    我再不能像從前那樣喚他“阿丞”,我不能去抓他的手,不能像以前那樣對待他了。


    我愛他。


    是了,一個我很少會說出口的字。


    愛。


    我們上了高中,這種見不得光的情感隻能被我深埋著,埋到心裏最深處去。


    我時常會看著他,他看窗外的落日,我看他。


    他眼裏倒映著橘黃色的暖光,回頭笑著說:“小哥,看什麽呢?”


    我總會撇過頭去,不做回答,卻能清晰聽到心髒撞擊的聲響。


    他就會站起身告訴我,該回家了。


    在那段時間,我過得很煎熬。


    我想和愛人有進一步的接觸,我想抱住他,想待在他身邊。


    可我不敢,我沒有膽量。


    我害怕這次之後又是深淵。


    我不能放開他。


    我坐在座位上,隻敢用餘光把他給晲著,我怕他看我時,會看清楚眼裏不同尋常的東西。


    愛人喜歡我的眼睛。


    小時候,他總是捧著我的臉告訴我這件事,我那時候別扭的很,聽不得別人誇獎我。


    隻是含含糊糊的告訴他,可能是因為我是陰陽眼的緣故吧。


    他不理解我的這種別扭,不過也不多打聽,揉著我的頭說,好看就是好看。


    17歲的時候,愛人不再這樣做了,似乎我們的關係也開始變得拘謹。


    他不會再捧住我的臉誇讚我,不會像以前那樣跟我講很多事,他也開始減少跟我的眼神接觸。


    是我嚇到他了嗎?


    我不知道自己哪裏露出了馬腳。


    可能是每一個舉動,畢竟愛人是個很聰明的人。


    之後鬼節,我惹出了事端。


    愛人的眼睛因為我出了意外,我很少在他麵前哭,可那一次我哭的不能自已。


    我果然是個運氣很差的人。


    那段時間,我到處找辦法,平時跟著師父走南闖北也認識了不少行內的老前輩。


    我一個個去求他們,去找辦法。


    我沒辦法像愛人那樣說話,於是很多前輩都不願意幫我。


    可我不願意這樣放棄,愛人有愛人的方法,我自然有我的方法。


    我幹脆跪在地上求他們,求他們幫我這個忙。


    我已經不記得當時下跪了多少次,師父隻是在旁邊,心疼的看著我。


    其實沒必要心疼我的。


    都是我惹出來的不是嗎?


    都是我咎由自取不是嗎?


    我不心疼自己。


    都是我自己做的孽。


    終於,他們願意幫我了。


    前輩告訴我愛人的眼靈已經壞了,需要新的眼靈。


    可能我這輩子就是為他而活的吧,我有陰陽眼,剛好有兩個眼靈。


    這世界上的事都要說一個“緣”,我不知道遇到愛人是不是我的命中注定。


    如果不是,那麽為什麽這麽巧合?


    如果是,這可真是孽緣,愛人因為我受傷。


    前輩告訴我,這個辦法固然可行。


    可眼靈與大腦比較接近,這樣貿然動手,可能會讓大腦受損。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失去一部分記憶。


    我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我坐在愛人的病床邊,這次我再也不害怕用這雙眼睛去看他了。


    我沒有把這個辦法告訴他,隻想把他的樣貌和聲音記在心裏,鑲嵌進血肉,不能忘記半分。


    他還是那樣,安慰著我。


    叫我小哥。


    我該怎麽辦呢阿丞?


    他告訴我,當個瞎子也挺不錯的,但要我一直陪在他身邊。


    我隻說,是我欠你的。


    阿丞,你陪著我的這麽多年,你一次次救我於泥沼之中。


    這些我一輩子還不清,我欠你一輩子。


    所以要我怎樣都沒事。


    你要忘記我也沒事。


    做陌生人也沒事。


    這些都沒事……


    我隻要你好好的。


    我扶著你走出醫院,那天還是一樣,月光將你的影子拉的很長,長到我抓不住。


    我抓住你的手,在樹下站了好久。


    你問我為什麽在顫抖,我隻告訴你是因為冷。


    可是阿丞,我是在哭。


    我沒辦法像我說的那樣灑脫。


    我們說了很多,從小到大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你告訴我是因為,怕我們都會忘掉。


    我看著你,你眼睛上蒙著一層紗布,沒有星辰。


    我想告訴你,我愛你,我愛你愛的快要死去。


    可是你馬上就會忘掉了。


    去過正常人的生活吧,就當做從來不認識我。


    這些記憶隻有我一個人承擔就好了。


    我親手把你送進符陣裏,看見你叫我的名字,我不敢聽也不敢看。


    可我又不能真的不去聽不去看,我怕我真的會把你忘記。


    前輩告訴我,兩個眼靈不知道會被勾出去哪個,如果是陰陽眼就麻煩了。


    他們歎息著說,我是天生的陰陽先生,如果沒了陰陽眼可怎麽辦?


    我不在乎。


    那時候,我真的好痛,符陣發動的疼痛將整個身體都覆蓋,可心最疼。


    你躺在符陣中心不省人事,我感受著魂魄被生生撕裂的疼痛,可我不能閉眼,我想就這樣一直看著你。


    一想到你醒來以後,會把那些記憶都忘掉,我就已經不能呼吸。


    我好想跟你說這一切,我想說我好痛,我真的好痛。


    在那之後,我得知你的眼靈受損不是無意之舉,而是有人在背後操縱,我開始調查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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