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族長的話,乍聽之下,頗有幾分道理。


    其他圍觀的村裏人,亦有覺得許娘子做得太絕了。


    “是啊,打折骨頭連著根,哪能說斷就斷?”


    “我一把老骨頭了,十裏八鄉沒聽過媳婦兒主張斷親的。”


    “都是同一個老族長,有什麽不好的,說開便是。”


    “……”


    村裏人紛紛勸著,許娘子絲毫沒有被說動:“如果親人時時刻刻盤算著,要賣掉我的親閨女換取錢財。這樣的親人,不如不要。隻有親身經曆過,才能體會到:有些親人,比豺狼可怕。”


    蘇老族長仍舊不讚同,他杵了杵拐杖,“我承認,他們有時候的所作所為確實過分。怎能逼迫一個黃花大閨女嫁給一個老鰥夫!蘇老婆子雖是長輩,卻也要經過你的同意。許娘子,要不這樣,我可以出麵警告老蘇一家的人,好讓他們不再盤算你們家的閨女,同時約束他們不再欺負你們。”


    在老一輩的眼中,蘇老婆子是有替孫女定親的權利,至於孩子的親爹娘,隻需要過問一下便好。


    許娘子“冥頑不靈”地搖頭,蘇老族長看得直皺眉。


    許娘子道:“老族長,想當初我們兩家都已經分家了,那個時候蘇老三還在,可結果呢?大家都是同一個村的,有目共睹吧?孩子他爹寧願餓著自己的小家,每年把大部分的錢孝敬給老蘇家的人。這麽多年下來,即便沒有上百兩,說有幾十兩也不過分吧。”


    許娘子想到丈夫身死,紅了眼眶。


    這一年多以來,一個寡婦養著五個孩子,每日戰戰兢兢過日子,怕孩子們餓著冷著,吃不好睡不好。


    “本來他明明可以用銀子免除兵役,明明不會年紀輕輕死去。可就是因為老蘇家一毛不拔,以至於今時今日,孩子們沒有了爹。”


    許娘子淒然一笑,個中苦楚,旁人哪能感同身受?


    “我一大家子孤兒寡母,就這樣,他們仍盤算著,想要通過齷齪的手段,不惜毀掉我的閨女們一生,也要賺取不義之財。這樣的親人,你們要嗎?”


    一番話,使蘇老族長沉默了,村裏人也不說話了。


    事實確是如此,全村的人都知道,蘇老三原本在鎮上有一份不錯的掌櫃工作。每個月領的月錢,足以讓妻女過上頗好的日子。


    然而,每個月月錢的大頭,都被老蘇家以各種各樣的理由薅了去。以至於自家沒有多少積蓄,多少年過去,一家子仍舊住在一間破茅屋裏。每每到了下雨天,破茅屋還時不時的漏水。嚴重時,家裏人整宿整宿沒辦法睡覺。


    憑良心來講,這樣的人哪是親人啊,說是吸血鬼亦不為過!


    “斷親二字,說的容易,血脈傳承,哪能如此輕巧?誰家沒個爭爭吵吵?磕磕絆絆?那是很正常的。當初讓蘇老三去參軍,他們見識少,總有僥幸心思,沒料到蘇老三會把命折在戰場。”


    年紀最大的二叔公緩緩開口,他的背直不起來,背著手,駝著背,臉上的皺紋幾乎能夾死蚊子。


    他是村中最長壽的老人,將近八十歲高齡,最注重血脈傳承。


    二叔公一直認為,一個家族是由一個個家庭組成。人多力量大,家中的親人自然越多越好。


    斷親豈不是將自己置身於孤苦伶仃的境地?萬一發生什麽大事件,起碼能抱團取暖,不至於孤苦無依。


    “這人呐,隻要上到戰場,人命如同螻蟻。死的不隻是蘇老三一個人,還有許多家庭的丈夫和兒子。此事,許娘子婦人之見,心胸沒有男兒寬廣,我們可以理解。隻是蘇老三男子漢大丈夫,為國捐軀,實乃家族榮光。此事並無對錯之分,許娘子不必因此糾纏不休。”


    “不管如何,蘇迎春最終不是好好的?蘇老婆子也付出了五兩銀子的代價。也許僅此一事,往後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許娘子理應看開些。”


    二叔公年輕時讀過幾年書,是一個老童生。考過幾次秀才失敗後,便死心塌地種田。


    比起村中大字不識的泥腿子,二叔公是村民眼中的知識分子。村民遇事不決,都喜歡來問二叔公拿主意。


    是以,二叔公此話一出,村裏人的風向立即又倒向另一邊。


    許娘子急了,二叔公的話在村中向來頗有分量。


    “二叔公,這可不是簡簡單單的爭吵,也不是磕磕絆絆的小事。我確是一介沒見識婦人,每日隻盼著一家人團團圓圓,平平安安。我也從來沒有質疑過,老三為朝廷捐軀不值當。”


    許娘子心中憋著一股氣,小卿寶跑過去抱住娘親的大腿,“不幾當!”


    她覺得這個二叔公放現代,就是妥妥的老直男。哼,欺負她娘親,得先問過她。


    許娘子頓時心中一暖,怪道她最疼這個小閨女,關鍵時刻,總能給她支撐的力量。


    許娘子摸摸小卿寶的衝天辮,鼓足勇氣繼續道:“小婦人隻想問一句,既然朝廷有免除兵役的政策,為何我們負擔得起卻不用?交銀兩也是一種支持朝廷的方式!不然,朝廷不會給我們這些升鬥小民選擇的機會。二兩銀子而已!難道老三的命不值二兩銀子?!”


    二叔公背著手來回踱步,這婦人如何就油鹽不進呢?


    “二叔公可還記得當年分家的緣由?”


    二叔公一怔,猶未反應過來,便聽到許娘子揚聲問在場的所有人:“大家可還記得,當年我是如何分的家?”


    “老三媳婦!當初說好那事過去後,休得再提!你說話不算話!”


    蘇老婆子從地上爬起來,渾身沾滿烏黑的泥巴和灰塵,也顧不得拍。


    她怕許娘子再提起那一茬子事。


    男盜女娼,為青石河村的人最不齒。是以,當初她將春夏秋冬四個丫頭賣給妓院春花樓,村長發了好大的脾氣!


    當時村長當著全村人的麵,明裏指責蘇老婆子敗壞村風!蘇老族長為了不讓族裏人效仿,差點讓蘇老爺子把她休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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