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念念並沒有急著自我介紹,而是直接將李嬸給她的東西拿了出來。


    畢竟一個陌生的地方,兩個本就不相識的人,她一上來就熱絡得不行,擱誰都容易懷疑對方的真實目的。


    更別提李笑笑還遭遇了那番不幸,更是會對陌生人有著高度防備心理。


    比如她看向文念念的眼神,眼裏的防備與恐懼交雜。


    要不是這裏是醫院,旁邊還有其他人,指不定對方會如何反應呢?


    李笑笑半信半疑地接過信件,她甚至毫不在意信封裏的錢票,直接打開信件開始看。


    待看完了信上的內容,剛剛還強自鎮定的人,此刻早已經泣不成聲。


    漸漸的,她竟是放開了聲音,直接當著眾人的麵大哭了起來。


    幸好病房裏的人都比較純樸,知道她一個姑娘家的不容易。


    尤其是看見知青辦的人,再聯想最近鬧出來的那樁子事,隱隱也猜出些許緣由來了。


    大家都沒怪她的哭聲打擾了自己。


    文念念沒有安慰她,而是任由她大哭一場。


    李笑笑需要發泄。


    她的神經繃得太緊太緊了。


    如今任何人的安慰、幫助,於她而言都是無濟於事,隻有家人的關心才會讓她敞開心扉。


    然而李笑笑並沒有哭很久。


    哭過一場之後,她很快便抹了眼淚,抱起了床上哭鬧不止的孩子。


    孩子餓了。


    隻是她在孕期並沒有得到善待,身子虧空得厲害,孩子生了兩天也不見奶水。


    這兩日,孩子時常因饑餓哭鬧不止,幾乎是靠著一點紅糖水裹腹的。


    那紅糖還是護士瞧她們母女倆太可憐,從手裏頭擠出來的一些。


    她自己沒舍得喝,全喂給了孩子吃。


    其他人也想幫襯一下,但李笑笑死活不同意,看誰都跟看惡人一樣。


    她對這個孩子的感情其實很複雜。


    恨嗎?


    這是自然。


    這孩子並不是她期盼而來的,更不是她與愛人的愛情結晶。


    她是李笑笑被強迫之後生下的孩子。


    仿佛是恥辱一般的存在。


    隻要這個孩子在一天,隻要她看見孩子一眼,就時刻會想起曾經的種種痛苦。


    她是恨這個孩子的。


    可她的素養,她的責任心,讓她無法拋下孩子不管。


    更別說那些惡人如今早已經遭了天譴。


    如果她也不管這個孩子,她不知道這個孩子未來會如何?


    如果可以的話,她其實是想將孩子送走的,她不想帶著一個恥辱在身邊。


    眼見著孩子無論怎麽哄,依舊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馬嬸子這才出聲提醒。


    要不是看在文念念的麵子上,馬嬸子其實是不願再多管閑事的。


    她是個熱心腸的人。


    然而,幾次三番熱臉貼冷屁股,再熱情的人也會冷了下來的。


    “丫頭,這孩子怕是餓了。”


    馬嬸子這話還是對著文念念說的。


    她也沒想到,文念念此番來醫院,會是來找李笑笑的。


    李笑笑依舊不為所動,隻是臉上已經浮上了一層不耐煩。


    “笑笑姐,你把孩子給我抱一會兒吧,這裏有奶粉,你給她衝一點奶粉喝。”


    李笑笑看著文念念猶豫了一會兒,到底是將孩子遞給了她。


    她接過奶粉,嘴唇張張合合,到底是什麽也沒說,隻是小聲道了謝。


    孩子小小的一團,瞧著比旁的新生兒都小了一圈,一到她懷裏竟然不哭了。


    就這麽睜著眼睛,眼淚還掛在眼角,安安靜靜地瞅著她。


    雖然剛出生還未曾長開,文念念卻覺得,這孩子眉眼間有些李笑笑的影子。


    李笑笑泡奶粉的動作幾乎是僵了僵,隨即又若無其事地繼續。


    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因為沒有奶瓶,隻得用勺子喂,李笑笑一個人根本搞不定。


    最後還是文念念抱著孩子,她在一旁喂,才讓孩子成功吃上了奶。


    大概真的是餓急眼了,孩子吃得很急,甚至差點兒嗆了。


    待吃飽喝足了,她便乖乖睡著了。


    俞響沒有插手這些,在病房待了一會兒,便出去在外邊等著了。


    病房裏如今都剩下的是女人,他一個男人在裏頭待著不自在。


    等孩子睡著之後,文念念便打算起身告辭了。


    “笑笑姐,你回頭出了院,若是有空的話,給嬸子打個電話吧!她很想你,也很擔心你。”


    李笑笑垂眸不語,半晌才輕“嗯”了一聲。


    “那沒什麽事情,我就先走了,回頭有時間我再來看你。”


    文念念也沒再等她回答,直接跟馬嬸子說了一聲,便直接起身離開了病房。


    可等她還沒走幾步遠,李笑笑便突然追了出來。


    “那個...你等一等。”


    聲音很小,帶著些許急切,還有些許遲疑。


    急的是怕文念念沒聽見,直接走遠了;遲疑是怕自己的要求太過為難人,文念念會不答應。


    幸好文念念耳力好,連忙止住了腳步。


    李笑笑追上她後,看了一眼俞響,那意思不言而喻。


    俞響識趣地先離開了。


    “笑笑姐,你還有什麽事情嗎?”


    “我...我還沒問你叫什麽名字,還有...我能不能拜托你件事情?除了你,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找誰幫忙了!”


    “我叫文念念。你想讓我幫什麽忙,你先說。”


    “我...”


    李笑笑糾結了許久,最後到底還是鼓足了勇氣。


    “念念,我...能不能請你幫我在你下鄉的生產隊打聽一下,有沒有誰家想要孩子?


    我...我不想要這個孩子,我想回城,這個孩子她投生錯了地方!


    你放心,我會給對方一筆錢,以後也不會再見她,隻要對方能好好對她就好。”


    文念念沒想到會是這個忙,一時間竟是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笑笑姐,你讓我先想想,可以嗎?我回頭再給你答案。”


    “好。”李笑笑勉強笑了笑。


    曾經的她那麽愛笑,如今竟是連笑都笑不出來了。


    遭遇了那些不幸,她的人生幾乎全毀了,這讓她如何還能笑得出來?


    文念念離開了,隻是心裏一直想著這件事。


    如果她還是那個古代人,她或許會直接答應李笑笑的請求。


    可她不是,她去過太多世界,知道棄養孩子是不對的。


    可李笑笑她...同為女人,她真的可以理解李笑笑的苦衷......


    她一時間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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