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點41。


    海麵上的戰鬥仍在繼續。


    首都中學剩餘的隊伍數雖然不多,僅存八支,但全員滿額,加起來足有三十多人。


    相比之下,呼浩特的隊伍就顯得勢單力薄了。


    呼浩特存活6支隊伍,幸存人員數9。


    除了趙書語隊伍的4人全部活著外,其餘隊伍隻剩一人。


    但這九人,硬是支撐著碩大海上壁壘的運行,從槍林彈雨中殺出了一條血路。


    轟!


    最後一發炮彈落下。


    首都中學堅固的鐵船終於被轟出了一個缺口!


    趙書語的目標本是那艘突然出現的繁華大船,但大鐵船就跟狗皮膏藥一樣,黏在了她們與豪華大船的中間,怎麽也趕不走。


    要幹掉繁華船,就要先幹掉鐵船。


    這對於彈盡糧絕,而且失去了鶴雪的呼浩特來說,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就算鐵船沉了,她們也沒有餘力去對付繁華大船了。


    趙書語打算放棄了。


    但在她正式放棄前,許白托人帶來了兩個字:


    “等我。”


    這句話聽起來輕飄飄的,像是畫大餅,可趙書語信了。


    因為這是她的偶像,許白說的呀。


    最初,趙書語是抱著研究對手的心態去關注許白的。


    她家世深厚,母親是政壇舉足輕重的人物,父親來自實力雄厚的金家。


    因此,一進入呼浩特,趙書語就被當做未來的校隊隊長來培養。


    然而,在她的帶領下,呼浩特從未戰勝過首都中學,甚至一度讓校長成了全網的笑柄。


    父親說是因為她脾氣太軟了。


    於是趙書語便裝得強硬。


    但這終究是裝的。


    無論如何偽裝,她始終沒法贏。


    趙書語開始迷茫,甚至對自己的能力產生了懷疑,尤其是她們學校還有一位更受矚目的全國前十。


    鶴雪看著不靠譜愛釣魚,行動卻很果決,實力又強,是她們呼浩特在外的招牌。


    相比之下,她平時不顯山顯水的,異能也隻是輔助。


    或許,鶴雪才是更合適的隊長人選。


    於是趙書語找到了鶴雪,想把隊長之位交給她。


    趙書語清晰地記得,那個星光燦爛的夜晚,鶴雪的回複:


    “天上有很多星星,有的明亮奪目,有的卻要暗上很多。”


    “這不是因為暗星星發出的光不如亮星星,而是它們離我們太遠了,才會顯得不夠亮。”


    “隊長,你隻是離觀察者的位置遠了一點,不代表你是暗星星呀。”


    與鶴雪的談話後,趙書語不再否定自己。


    隻是她依舊迷茫。


    屢次敗給首都中學的挫折感,她不知道該如何消化,隻能靠勤學苦練排解。


    直到有一天,鶴雪從滿是星星的天上回來,說她輸給了一個叫許白的人。


    趙書語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她打開了考試的錄像,一遍遍研究。


    一個她從未聽說過的人,是怎麽打敗鶴雪的呢?


    起初,趙書語看得更多的片段是許白與鶴雪最後對峙的那刻。


    鶴雪能力海幹涸,卻依然裝得氣定神閑。


    以前趙書語總在學習她的從容,但始終沒學到精髓,隻學了點皮毛。


    強大鎮定的鶴雪總是吸引著趙書語的目光,但這回,趙書語需要移開目光,去關注她的對手。


    她瀏覽了這長達十小時的考試的全程錄像,以第三人稱的視角緊緊跟隨許白的腳步。


    許白的隊伍並不出眾。


    趙書語起初不怎麽關注她的隊友,即使是那全國前100的林巧稚,也不值得她研究。


    溫中從沒進過全國大賽的複賽,即便林巧稚實力再強,也得先拖著這艘破船進到複賽,才有被趙書語研究的資格。


    趙書語更多的是在看許白。


    許白給人一種高冷不易接近的印象,但似乎是隊伍裏的活寶。


    隊伍中偶爾響起的笑聲和揶揄的目光,多數時候都是投向許白的。


    她看起來很強大,遊刃有餘地坑殺了四位4級異能者,但趙書語總覺得她死氣沉沉的。


    直到許白落單,握住刀,表情一瞬間變得脆弱時,趙書語卻忽然感覺她活了。


    她不再隱藏自己的內心,暴露了真實的模樣——


    難過、悲傷,很脆弱。


    趙書語的心驀地加速跳動。


    她覺得許白和自己很像。


    內心脆弱,全靠外表的強勢來掩蓋這一點。


    可後麵的錄像又告訴趙書語,她們不一樣。


    站在高舉巨錘的男生身前,許白的目光從頹然、放棄,變得極為堅定。


    她堅定地、一往無前地斬出了,被網上稱作‘無想的一刀’。


    目睹這一幕,趙書語一瞬間幾乎無法呼吸。


    她有些難過,又很興奮。


    難過她與許白並不是同類。


    興奮她終於找到了學習的目標。


    她也想像許白一樣,完成心靈的蛻變,成為一個堅定的人!


    在那一刻,隻是普通出身的姑娘,成為了一個自出生就站在他人人生頂點的女孩的偶像。


    偶像的力量激勵著她。


    放在平時,這樣幾乎毫無翻盤希望的絕境,趙書語早就放棄了。


    這回,她選擇堅持到底。


    “殺!”


    趙書語駕駛著臨時拚湊出的鐵皮人,率領著其他無主的鐵皮人,飛蛾撲火般,朝著鐵船上巨大的缺口衝去。


    ……


    許白,趙書語,苗妙妙,葉朗,趙書語,許白,趙書語,許白,許白……


    鐵船的艙房裏被寫滿了名字。


    牆壁上,每一個角落都被填滿了歪歪扭扭的字跡。


    從天花板到地麵,從門縫到通風口,每一個可以利用的空間都被占用了。


    葉山山在艙內不停地翻找,試圖尋找一塊空白之地。


    接近一個半小時的異能使用,她幾乎陷入了癲狂,頭發淩亂不堪,寫字的手腕幾乎沒有任何力氣。


    “殺!”


    遠方傳來的廝殺聲並未引起她的注意。


    葉山山的眼睛充血,粗暴地扯著昂貴的校服,用力擦拭地板上的字跡。


    她的異能能使人失去思考的能力,但在過度使用後,這種力量同樣會反噬施術者本身,讓自身陷入癲狂。


    一小時前,她將自己關進了這個密閉艙房,以防失去理智的自己傷到他人。


    這是個有利有弊的選擇。


    此時的葉山山無法判斷出利弊,她隻是機械地、瘋狂地擦拭地板上的字跡。


    經過一番努力,她終於將地板上的一小塊墨跡擦幹淨了。


    葉山山伏下身子,左手按住顫抖的右手,一筆一劃地寫著:


    “趙,書……”


    在她即將寫完第三個字的時候,艙房的大門被遽然破開。


    一個鐵皮人撞進了屋內。


    葉山山怔怔地抬頭,看到鐵皮人上坐著她即將寫下完整名字的人。


    這一幕過於震驚,令失去理智的人短暫恢複了神智。


    怎麽回事?


    這可是鐵船的最深處,趙書語一個輔助係異能,外號‘軟娘子’的人,怎麽可能到達這裏?


    她不用思考這點。


    因為下一刻,趙書語抬起手,一發子彈射出,瞬間剝奪了她繼續思考的能力。


    葉山山,淘汰。


    那一刹那,海底下,某個人混沌的雙眼恢複了清明。


    許白眨著眼,看清了眼前的畫麵。


    她身前跪著一個女孩。


    女孩與她十指相扣。


    一股溫暖的白光,正沿著兩人緊握的手,傳遞進許白的身體,治愈著她的傷痕。


    許白垂眸,注視著兩人相扣的雙手,眼神複雜。


    按照習慣,她會吐槽一下,但此時此刻,她沒有那樣的心情。


    大夫察覺到她的眼神,臉紅心狂跳,嘴卻格外硬:


    “這樣治的快。”


    許白眨了下眼,沒有戳穿對方的謊言。


    她擅長分析他人的情緒,能從大夫的眼神中看到崇拜。


    許白明白她為何崇拜自己。


    大夫向往著那個一夫當關,以一刀之力打出了溫中名聲的許白;


    同樣,她也期待著許白能帶領她們,殺出這海底。


    在過去的時間裏,許白隻是個普通人,很少有人崇拜她。


    一個月前聲名鵲起後,雖然也有一些追隨者,但許白總會和熟人混在一起,避開那些熱情的粉絲們。


    這是她第一次,直麵這樣直接又強烈的崇拜。


    這種崇拜仿佛化作了沉重的壓力,壓在了許白的心頭,讓她感到沉甸甸的。


    許白抿緊了嘴唇,沉默不語。


    又過了兩分鍾,治療結束了。


    許白站起身,離開了醫療室,走向甲板。


    這條短短幾十米的路上僅有兩盞燈照明,視線十分昏暗。


    在光線難以觸及的暗處裏,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的身影完全隱匿在黑暗中,隻有輕微的呼吸聲和塑料瓶被擠壓的聲音暴露了她的存在。


    許白瞥了一眼便收回視線。


    站在那裏的是林巧稚。


    她站在暗處,神色晦澀不明。


    許白沒有上前搭話,裝作沒有看見的樣子,尋尋常常地路過了她。


    邁過長廊,光線逐漸變得明亮。


    許白穿過昏暗的通道,眼前豁然開朗。


    她望見了聚集在甲板上的黑壓壓人群,所有人都齊齊抬頭,注視著觀景台的最高處。


    那上麵,連曉手持擴音器,正在進行最後的講話。


    有力的聲音在幽靜的海底深處回蕩。


    許白沒有踏上甲板,而是斜倚在走廊一側的牆上,同樣仰起臉。


    黑暗中,她的眸色幽深,仿佛兩潭深不見底的湖水。


    如果有第三者從這條長廊走過,會發現她的神情與林巧稚相差無幾。


    “一個半小時前,我曾經告訴大家,我們將前往海底。我們不僅來到了這裏,而且已經在海底深處堅守了許久。”


    “但這絕不意味著我們會永遠停留於此!”


    “我們潛伏於此,是為了積蓄力量,在最後的時刻,衝破海麵!衝向勝利的曙光!”


    連曉的演講已經進入了尾聲。


    半小時前,她們從海中迎回了受傷的許白和林巧稚,便開始了衝上海麵的計劃討論。


    許白一直待在醫療室接受治療,她的意識被丁一銘連接。


    在偶爾清醒的時刻中,許白會加入到她們的討論裏。


    如今,連曉已經講解完了所有的行動安排,甲板上的聽眾們卻依舊熱情高漲,聚精會神地聆聽著她的每一句話。


    “跟海麵上那些豪門高校比,溫中太渺小了,渺小地就像弱小的蝦蟹碰上了巨大的鯊魚。”


    許白凝視著高台上的學生會會長。


    此時,連曉的臉上雖沒有笑容,眼底卻閃爍著激情,感染著在場的每一位聽眾。


    許白心想,曉曉很適合這個舞台呀。


    她低下視線,轉頭在人群中尋找其他熟悉的麵孔。


    “但那又如何呢?廣闊的海洋不僅屬於那些龐然大物,也同樣屬於每一隻勇敢的蝦蟹!”


    台上連曉的演講還在繼續,台下的呼應聲浪一浪高過一浪。


    許白找到聲浪裏最為熱情的丁一銘,光頭男生格外引人注目。


    他高舉雙拳,振臂高呼,像三個光頭跳了起來。


    熱情的聲浪受他的異能帶動而高漲,但好像也反過來影響了他。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丁一銘是真的很興奮。


    思及此,許白心中的思緒不由得愈發沉重。


    “今天,就讓我們這些蝦兵蟹將,從深海中衝出去,去幹他個天翻地覆!”


    聽到‘蝦兵蟹將’這個詞,許白不免聯想到了一位代號水母的愛哭包。


    祝秋瑾同樣斜倚著。


    她的手搭在遊輪的欄杆上,即使是在這樣激情四溢的場合中,她依舊麵色冰冷,一如她對連曉的態度。


    許白眯著眼,極力遠眺,從她的眼神中猜出了興奮與感動。


    現在,那雙興奮的眼睛,轉向了許白。


    “讓那些傲慢的巨鯊們知道,即便是它們眼中微不足道的小蝦,團結起來,也能爆發出撼動世界的力量!”


    許白站在原地,任由祝秋瑾注視自己。


    時間仿佛靜止,耳邊隻有連曉擲地有聲的話語。


    接著,祝秋瑾朝她走來了。


    許白本能地後退了一步。


    祝秋瑾沒給她逃跑的機會,她腰間的碳絲一甩,迅速收縮,瞬間就來到了許白的麵前。


    “……”


    許白假笑了一下。


    祝秋瑾眼神中有看到許白恢複清醒的驚喜,她猶豫了一下,但很快,堅定地向許白伸出了手。


    許白知道她想做什麽,心裏嘟囔著還有好些人沒觀察完呢,慢慢地、試探性地將手遞了過去。


    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祝秋瑾能突然放過自己。


    祝秋瑾沒有看出她的試探,一把拉過許白,碳絲隨即展開。


    “就在今天,就在這一刻,溫中的輝煌將由我們親手塑造!”


    連曉的演講到此結束,掌聲與呐喊聲如雷鳴般。


    每個人都挺直了腰杆,士氣高昂。


    在這一瞬間,一根碳絲帶著一道身影來到了最高處。


    許白落在地上,她沒站穩,險些摔倒,是連曉的念動力扶了她一把。


    她正好迎上了連曉的目光。


    連曉演講時很嚴肅,如今眸中卻帶著繾綣的溫柔笑意。


    她手持擴音器,猶豫著要不要遞給許白。


    畢竟,許白的表情,並不像是準備發言的樣子。


    許白沒讓她糾結太久,主動接過了擴音器。


    就算再逃避,她也深知:


    連曉可以代替她演講,但她才是真正的領導者。


    作為領導者,是絕不能在追隨者麵前流露出膽怯的。


    許白轉過身,麵向甲板上的五十多位溫中學子。


    一雙雙真誠、充滿期盼的眼神也看向了她,許白覺得心中那份壓力更大了。


    許白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不擅長應對這種場合。


    之前需要說服溫中的所有人將資源集中到一起時,許白便是當了甩手掌櫃,將一切賴給了連曉。


    她當普通人的時候,即使站在領獎台的最高處,也從沒有人在意過她的話。


    習慣了不被在意,習慣了做透明人,第一次受到如此多的關注,許白的大腦一片空白。


    她舉著擴音器,呆立了好一會兒,直到空氣靜謐到不得不開口時,腦子靈光一閃,脫口而出:


    “為了丁二銘,加油!”


    聽起來像冷笑話。


    許白尷尬地腳趾摳地。


    甲板上也陷入了一陣寂靜。


    許白隻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連曉。


    就算是連曉,也沒想到平時能說會道的許白,在這種鼓舞人心的場合,講了個冷笑話。


    但這好像也很符合許白的作風。


    兩人初步熟識的那個夜晚,許白也沒走尋常路。


    所以,細細一品,確實挺好笑的。


    “噗嗤!”


    連曉笑出了聲。


    許白求助的目光凝固,眼眸中滿是不可思議。


    在學生會會長的帶領下,不少人都跟著笑了起來。


    衛昇更是狂拍大腿,笑得前仰後合!


    “哈哈哈哈哈哈!丁一銘你出名了啊!”


    被拍大腿的丁一銘扶額低頭。


    身為素材提供者,他可以向許白要版權費嗎?


    許白癟著嘴,拿著喇叭站在原地。


    連曉笑夠了,伸出胳膊從背後環住許白,下巴擱在她肩頭,順著許白的手自然地接過喇叭:


    “那就祝我們,成功拿下第二名吧!”


    人群沸騰了起來。


    “好!”


    “衝鴨!”


    “溫中牛逼!”


    許白趁機悄悄踩了連曉一腳。


    連曉受到“攻擊”,卻沒有鬆開抱著許白的手,隻是輕哼了一聲。


    許白的耳邊回蕩著她的輕笑:


    “看。”


    許白便看向人群。


    人群中有些麵孔許白常在食堂、走廊偶遇,有些麵孔她並不熟悉。


    現在她們都拋下了自己的一切,全心全意地為了溫中這個集體去戰鬥。


    自站在高台後,許白不安的心情終於找到了錨點。


    這就是集體嗎?


    雖然很弱小,與寧海那樣的名校相比顯得微不足道,但是她的集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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