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如水般透過窗戶灑進室內。


    暖氣微微散發著熱度,整個訓練室都暖洋洋的,但祝秋瑾卻覺得心裏涼涼的。


    訓練室裏的兩個人一左一右蜷縮在兩個對角,盡最大努力將彼此間的距離拉到最遠。


    祝秋瑾抱著雙膝,失神地望著門的方向,腦海中不斷回響許白的話語:


    “你應該去見她。”


    祝秋瑾將下巴埋進膝間,心想:有什麽好見的。


    可少女的眼神卻不受本人控製,不留神間便飄到了那個離她最遠的角落。


    連曉正在練劍。


    劍勢淩厲,發出陣陣破空之聲。


    離考核結束還有3天,她可沒時間陪祝秋瑾浪費。


    她的能力海容量測出來最高才隻有,離突破4級的兩萬點還有好久。


    今天的可觀想時間已經用完了,能買到的營養液也全都喝幹了。


    連曉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


    隻能選擇練劍消耗精力,讓身體疲憊到極限,也讓雜亂的心情能好受一些。


    劍影閃爍間,視線不經意瞥到了訓練室對角的那人。


    連曉有些發呆地想,許白怎麽又給她丟了個燙手山芋。


    她才不想管祝秋瑾的心情好不好呢。


    突地,


    一記重拳裹挾著破風聲呼嘯而來。


    連曉渙散的視線迅速聚焦,剛想用念動力操控劍抵擋,但在看清來者是誰後,放棄了抵抗。


    “梆!”


    少女被重重地抵至牆邊,微微偏頭,避開了擦身而過的拳頭。


    她沒有半分受製於人的慌亂,散漫地揚起了下巴。


    祝秋瑾與連曉相距半個身位,麵無表情地說:


    “打一架。”


    也不等連曉同意,幾條纖細的碳絲便如靈蛇般爬上了她的身體,將她牢牢釘在了牆上。


    連曉自然不會拒絕可以揍祝秋瑾的機會,勾住她的脖子,把臉湊過去,直到額間相觸,笑了聲:


    “好呀,膽小鬼。”


    祝秋瑾剛想後仰拒絕她過分親密的舉動,就聽到了連曉略帶調笑的話語。


    這話落入耳中,比直戳要害的刀劍殺傷力還大,氣得祝秋瑾當場變了臉色:


    “我才沒有!”


    連曉才不管她的口是心非,


    右腿猛地一掙,已然擺脫了碳絲的束縛,柔韌的腿順勢勾上對手的腰肢。


    接著,雙手向前一推,帶著祝秋瑾向前倒去。


    隻聽輕微的幾聲細響,所有碳絲齊齊震斷。


    緊接著,連曉雙腿一剪,左手臂圈在祝秋瑾的下顎勒緊,從背後將其牢牢束縛住。


    右手臂橫到祝秋瑾的腦後,微微用力,連曉漫不經心地說:


    “都害怕成這樣了,還不是膽小鬼?”


    祝秋瑾被勒得滿臉通紅,幾近窒息。


    她抬起雙手狠拉連曉的左臂,與此同時,幾條粗厚的碳絲深紮進地板,另一端連接到連曉的肩膀,


    用力往下拽!


    刹那間,連曉便被卸去了力氣。


    恢複了說話的力氣後,將連曉壓倒在地,目光中滿是憤惱:


    “是,我是膽小鬼,那件事就該你這種沒心沒肺的去!”


    連曉仰著頭,假意迎合:


    “對對對,我去那種場合可開心了!”


    在祝秋瑾驚訝中帶著果不其然的目光中,她惡劣地勾唇:


    “哪像你這種善良的乖寶寶,天天做噩夢嚇自己,躲被子裏哇哇哭呢。”


    滿嘴沒有半點好話!


    祝秋瑾心頭一惱,想要揍她。


    兩人也確實在打架,她便一拳砸了下來。


    “啪!”


    連曉抬起右手肘,擋住了攻擊。


    她似乎還嫌不夠,繼續火上澆油:


    “來我的房間幹嘛呀,不會是想求我安慰你吧?”


    祝秋瑾簡直要氣炸了。


    她怎麽可能需要仇人的安慰!


    她剛剛還跟許白說了連曉的壞話,可是看一眼連曉就覺得煩的人,怎麽可能需要她安慰!


    “怎麽可能!”


    祝秋瑾咬牙切齒地重複著內心的想法。


    連曉聳聳肩,滿不在乎地說道:


    “那正好,反正就算你求我,我也不會和你說半句好話的。”


    這話一出,不知為何,祝秋瑾心裏越發不是滋味了。


    咬得牙關咯咯作響時,她忽然想起了方才與許白講述的故事。


    故事裏的連曉會柔柔地對她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冷嘲熱諷。


    祝秋瑾腦袋裏嗡一聲,驚疑不定地想:


    她不會是在懷念吧?


    但很快,她就否決了這個念頭。


    才沒有!


    她與連曉的想法、價值觀、行事準則完全背道而馳!


    她厭惡連曉為了達成目的的不擇手段,


    厭惡連曉在熱心腸的學姐和卑鄙的副會長之間,選擇了副會長,


    厭惡連曉與想象中的完美形象天差地別,


    厭惡她……


    祝秋瑾打心底裏,就真切地討厭著連曉。


    她忽然很想給身下這個笑眯眯的笑麵虎一巴掌。


    於是,


    祝秋瑾便打了。


    “啪!”


    一聲極其清脆的響聲回蕩在暖洋洋的空氣中。


    祝秋瑾怔怔地望著自己的手心,以及連曉那漸漸泛紅的麵頰。


    她竟然真的打到了連曉。


    【搞什麽啊!】


    女孩在心裏憤憤地抱怨。


    與她平日裏溫和的聲音截然不同,是不加掩飾的惱怒情緒。


    【我就知道她不安好心,用拳頭打也就罷了,居然還拿打我巴掌,疼死我了,我臉肯定紅了,等會我還怎麽見人啊!】


    【許白給她塞進來的時候,我就應該把她趕出去!不,攆出去!】


    【還有該死的許白,盡拿我當工具人,等會晚上回去我一定讓她好看!】


    祝秋瑾坐著一動不動,聽著心底不斷響起的聲音。


    這是什麽?


    刹那間,祝秋瑾隻覺體內仿佛有一股洶湧的浪潮在奔騰翻湧。


    那浪潮來自能力海。


    澎湃的能量汩汩湧出,形成一股強大的泉湧之勢,衝到了她的意識空間——


    【碳靈】


    祝秋瑾忽然知道了這個詞。


    這是她突破至四級後的異能特性。


    可以通過消耗碳元素,讀取或者傳遞別人的心聲。


    她剛剛聽到的,便是連曉的心聲。


    “不打就算了。”


    見跨坐在身上的人給了自己一巴掌後,久久沒有反應,


    連曉憋著一肚子氣將祝秋瑾掀翻,悶悶起身去找鏡子。


    鏡中的女孩發絲淩亂不堪,精致的麵容此刻狼狽得厲害。


    臉紅得厲害,腫起了一大塊,鮮紅的手指印在白皙的肌膚上格外得刺眼。


    連曉看著鏡中的自己,冷笑了一聲,心中的怒火更盛。


    正準備驅使罪魁禍首去找桂華琳給自己治臉,卻突然聽到祝秋瑾的聲音傳來:


    “我剛剛突破了。”


    連曉臉色陡然一變,完全忘了管理自己的表情。


    尖銳的心聲傳達給了祝秋瑾——


    【她說什麽?!】


    祝秋瑾從地上爬起,看向她,平靜地重複了一遍:


    “我4級了,通過這次考核了。”


    這對溫中是個好消息。


    但對連曉來說,她還沒有那麽大度。


    少女的腦海中一片混亂,完全沒了心思顧臉上的傷。


    她低下頭,喃喃地說了句恭喜,也沒注意到黏在她身上的碳絲正被慢慢收回。


    【怎麽辦,就連她都四級了,沒人陪我一起淘汰了】


    【要是隻有我被淘汰了,那七個名額裏還會有我嗎?許白還會選我嗎?】


    【之前上課的時候,教官嫌我太弱,強行把隊長的位子給了許白,許白會不會也這樣想啊】


    祝秋瑾垂下長長的睫毛,掩去瞳眸中的情緒。


    這是在很久之後,她又一次聽到連曉的碎碎念。


    連曉變了很多,將所有心思都壓在了心底,不會再對人傾訴自己的心事。


    祝秋瑾此刻聽到的,是即便一年前的連曉,也不會往外說的話語。


    沒想到,笑容戲謔、表現得遊刃有餘的她,內心的想法居然如此畏怯。


    祝秋瑾的眼神複雜無比,緩緩向外走去,輕聲說:


    “我走了。”


    連曉失魂落魄地應了一聲。


    她握著訓練室的欄杆,力度大得手指關節都微微泛白。


    “對了。”


    祝秋瑾忽然停下腳步,轉身說,


    “我把我們倆的事情告訴許白了。”


    連曉被這句話炸得七零八落,大腦轟地一下炸開,瞳孔忍不住劇烈地顫抖。


    許久之後,就連祝秋瑾都能看出她笑容的僵硬:


    “她確實該知道。”


    【我完了】


    最後一點碳絲收回,帶來了難過又絕望的聲音。


    祝秋瑾的手扶在門上,望著屋內的女孩優雅的麵具上滿是裂痕,忽然有個念頭蹦出腦海:


    原來大家都是膽小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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