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後,紅色晶體內的光芒漸漸消失,顏色也變得黯淡,爐內的藥汁也隨之平靜,成了一大鍋隻偶爾冒幾個氣泡的藥膏。


    大功告成,杜西川長籲一口氣,虛引真力,將徹底失去光澤的紅色晶體從藥爐中撈出來,清洗幹淨後,隨手丟進一旁的雜物框中。


    已經完成了整個煉藥過程中最艱難也是最重要的步驟,剩下的隻需要稍微控製火候,等膏體慢慢熬幹,就製成了治療外傷的金創藥。


    無論在大淵皇朝或是涼州城,金創藥不是秘密,幾乎所有藥店都會做,但是利用靈樞燭照經和紅色晶體,卻是杜西川的不傳之秘,甚至沒學靈樞燭照經的杜遠都不會,使得杜西川的金創藥具有其他金創藥所不具備的強大療傷效果。


    倒不是杜媛不肯教杜遠,隻是杜遠一向臉皮薄,不願意主動提,更不會讓杜西川教,而杜媛一心醫術,根本就沒有想過要不要教杜遠這件事。


    慢慢的,爐火熄滅,藥爐也降了溫,裏麵的藥汁凝結成了粘稠的膠體,散發著濃濃的藥草味。


    杜西川拿起小刀,在自己手指上輕輕劃了一刀,鮮血飛快滲了出來。


    他在藥爐中刮了一點膠體,塗在手指上麵,幾乎在瞬間,傷口的鮮血便停止流動,一道褐色的疤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傷口慢慢形成。


    這種可怕的止血能力,正是紅色晶體中神秘能量對金創藥的提升效果,杜媛為了掩蓋這個秘密,仍然稱金創藥為金創藥,隻是在前麵加了特效二字,以示略有區別。


    杜西川欣慰地點點頭,這一爐藥很成功!


    他拿出一個一個巨大的木板,把膠體取出來均勻地塗在上麵,再用藥刀縱橫分割,將其均勻分成一個個小方塊,晾在一旁,這樣的天氣裏,隻需一個多時辰,這些膠體就可以凍成硬塊。


    等要用的時候,隻把這些硬塊加熱,就可以重新化作膠體,刮一些敷在傷口即可,十分方便。


    弄好這些,他又開始準備重複剛才的操作。


    煉藥法其實十分簡單,先把各種草藥按比例熬出汁來,再把汁水熬幹成藥即可。


    藥效的高低全憑各種草藥的成份和配比,而紅色晶體才是杜西川所煉的金創藥神效的關鍵。


    他剛把水燒開,門口被二愣子敲響了,敲得特別響,仿佛壘屋子的石塊都在發抖,整個房子隨時會倒塌!


    杜西川無名火起:“好你個二愣子,讓你去看師父看不住,讓你去喂馬,你又跑我這裏來偷懶,唉我這個爆脾氣啊,如果換成我是你師父,你敲門那個手現在肯定已經斷掉了!”


    “押運隊回來了。”二愣子委委屈屈地回答。


    杜西川的火氣更大:“回來就回來,他們隻要有吃了,少了誰也不會少了我們,你要是真餓了就去啃黑豆,保證餓不死你。”


    “不是啊,運輸隊拉回來一個人,重傷快死了。”


    砰地一聲,杜西川已經拉開了門,跟著一個爆栗敲在二愣子頭上:“為什麽把一句話分成兩半說,誰受傷了,是黑牛還是大壯?”


    二愣子搖搖頭:“押運隊的人沒事,是路上撿到了一個病人,快死了。”


    杜西川長籲了一口氣:“好事,好事,生意上門。”


    他飛快地向醫務所跑去,一邊跑一邊喊道:“給鍋裏加點冷水,控製著點灶裏的水,別燒開,也別冷了。”


    二愣子在後麵喊道:“師兄,怎麽才算別冷了?”


    杜西川已經遠去,沒有回應他。


    二愣子掀開鍋蓋看了看鍋裏的水,又看了看灶膛裏的火,猶豫了許久,最後拿起一邊的桶,他覺得應該先去挑兩桶水。


    杜西川到醫士所的時候,押運隊二十個人有一半等在那裏,還有一些前來看熱鬧的士兵,把小小的醫衛所擠得滿滿當當的。


    幾十年來,涼州衛在無法耕種,也無法得到軍餉的涼州衛艱難地生存著,押運隊是重要的收入來源之一。


    作為世仇,大淵和西夏都沒有把涼州和議中的互市落實下去。


    但是兩地商品的差異是天然存在的。


    大淵有最好的絲綢、瓷器、茶葉、細鹽以及從海域外運進來的玻璃、白糖和迷魂煙,而西夏有最好的毛皮,最上等的大宛馬和五光十色的漂亮寶石。


    因為互不流通,兩地的商品投放到對方國度都有十倍甚至數十倍的利潤。


    在巨大的利潤刺激下,走私在半明半暗的地方一直存在著。


    五散關的官員抵擋不了走私者塞過來的高額賄賂,飛狼山脈和天連山脈再險要的地勢都阻止不了貪婪。


    那些走私者如水銀泄地,無孔不入,他們用錢砸開五散關的門,或者翻過五散關旁飛狼山和天連山脈的崇山逡嶺,先在涼州城內短暫集合,再悄無聲息地滲入西夏。


    而無數的流寇和盜賊就靜靜地等在這些荒無人煙的地方,他們中有些是真正的流寇或盜賊,有些是西夏或者大散關上的士兵裝扮的。


    他們像一條一條鰩魚,等待著獵物偷偷靠近,然後張開大嘴,一口吞下。


    從某些角度來言,這些人走私者養活著涼州城。


    但涼州城自己也需要活下去,活下去需要物資,比如糧食,粗布,粗鹽,這些東西需要大量從青州城或者西夏運過來,與涼州城自產的皮毛馬匹以及從走私者手中得到的金銀交換。


    但這些物資也可能遭劫,所以需要押運,押運隊一向由涼州衛的士兵們完成。


    西夏或者大散關上假裝盜賊的士兵不會去劫他們。


    都是當兵的,誰都想活下去,誰都不容易,大家都有同理心。


    一些經常在這些道上混的盜賊們也不會。


    ——他們經常需要去涼州城進行補結,抬頭不見低頭見,不好意思也不敢搶。


    但每年總會有幾次意外,總有些不懂事、不長眼或者急了眼的。


    這個時候便需要拚命。


    一旦押運的貨物被劫過幾回,就不會就有人來付錢托他們押運了。


    為了涼州衛能活下去,必須拚命。


    王百戶就是這樣受傷的。


    楊一平一直讓自己站立得像一支槍。


    就這樣過了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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