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不凡絲毫不退:“本官現為涼州軍衛所千戶,兼領涼州事,涼州大人事務均由本人決斷,若有人敢違抗,視為謀逆,這句話,本官已經說了第三次,下一次本官不會再說,而是會直接動手。”


    雲暮然已經站了起來,在俞不凡麵前轉了個圈,施施然拿過田七手中的藥方,慢悠悠地道:“我們雲家也不是隻有涼州這一個地方有藥房,大人或許可以涼州城內隻手遮天,可是這大淵可是大得很,大人認為自己能把這天下都禁了嗎?”


    俞不凡惱羞成怒,可他對雲暮然心存不良,明知道雲暮然存心蹊落於他,也隻能忍氣吞聲,賠笑道:“雲小姐,前些天晚上我們單獨說話時,我已經把心跡都告訴你了,我們之間實在沒有必要針鋒相對,隻要大家能夠團結一致,如同一家人一般,一致對外,何愁銀子賺不到,你們雲家為什麽要與銀子過不去呢?”


    雲暮然還沒說什麽,雲暮然身邊的丫環香雲先坐不住了,在一旁尖聲喝斥道:“我們小姐一向自持,怎麽可能在晚上與你單獨說話?


    姓俞的,我家小姐已經定了親,就算你真的愛慘了我姐小家,這份心思也該藏一藏,怎麽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胡說八道,哪裏還像一個大人,簡直是登徒子行徑!”


    她雲暮然的貼身丫環,對雲暮然最是忠心,也最注重小姐的名節,聽到俞不凡當著未來姑爺的麵提什麽晚上兩人單獨說話,表明心跡,又是什麽如同一家人一般,簡直如同說他與自家小姐在私會一般,她怎麽可以忍得?


    此話一出,如同一石激起千層浪,不光是楊一平和楊一原兩人,就連俞彪以及在場的幾個俞不凡的手下看他的眼神都有些異樣。


    畢竟那日對峙的時候,人人都聽到了杜西川和雲暮然定親的事,而俞不凡居然對有夫之婦存心不良,這份心思著實有些齷齪了。


    更多人甚至聯想到,這些日子俞不凡不斷針對杜西川,根本性的原因,是想橫刀奪愛,公器私用,對杜西川打擊報複。


    看著眾人一個一個眼色不善,明顯帶著鄙夷和不屑,俞不凡瞬間又羞又怒,心中的無名之火被瞬間點燃。


    他對雲暮然確實有點想法,但也就那麽一點罷了,換作他還在京都的時候,如雲暮然這樣的門戶,即使再漂亮幾分,他連納妾都未必會考慮。


    隻是形勢比人強,他現在虎落平陽,隻能選擇與雲家合作,也讓他向雲暮然釋放了某些信號。


    按他的理解,是他給了雲暮然機會,讓她可以高攀於他,以後有機會做一個官家太太,甚至還有機會得到誥命。


    可按照香雲的說法,這種性質已經完全變了,而且他以後將很難解釋得清。


    雲暮然也就罷了,現在一個鄉下地主家的丫環也敢對他頤指氣使,頓時讓他的高傲在瞬間上了頭,喝道:“我和你小姐的事,什麽時候輪到你個小丫頭說三道四?”


    抬起頭,他便一個耳括子向香雲扇了過去。


    雲暮然沒想到俞不凡會如此沒有下限,想要阻擋,卻已經不及。


    一旁的田七和杜西川反應更快,雙雙向前,勢要攔住俞不凡的拳鋒,可也已經慢了一拍。


    香雲已經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可是疼痛遲遲沒有傳來。


    她睜開眼睛,眼前有一個手穩穩地接住了俞不凡的拳頭,楊一平的手。


    這讓俞不凡更加憤怒,他防著杜西川,防著雲暮然,更防著田七,可是他根本沒有想到楊一平會來攔著他,


    他額頭的青筋暴起,怒喝道:“楊一平,你怎麽敢以下犯上?”


    楊一平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平穩:“大人,冷靜!”


    俞不凡根本不聽:“冷靜個屁,我奉聖諭來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無非是想給你們一個機會,帶著你們所有人一起建功立業,光宗耀祖,你們不領情也就罷了,還他媽一個一個全都跟我作對!連一個小丫環都敢騎在我頭上拉屎撒尿,而你,楊一平,我一直以為你是可造之材,現在連你也要幫著一個小丫環一起對付我?”


    楊一平後退一步,躬身行禮:“大人,屬下剛才對您確有不敬之處,但屬下知道您勵精圖治,目標遠大,所以才向大人苦諫,望大人能為長遠之計忍一時之氣,不要跟一個小丫頭一般見識。”


    俞不凡的心中略略舒服了一些,但口氣依然憤怒難當,厲聲道:“那你說,如果你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別怪我不給你麵子。”


    楊一平又一次躬身應是,臉上浮現出前所未有的認真:“大人,過去十幾年,涼州軍衛所之所以能活下來,靠的是兩個力量。”


    他指了指杜西川和他在案桌上的藥:“這個你已經看到了,每到大雪封城的時候,杜西川的藥材可以讓我們得到一筆銀子,當然,馬匪們願意交銀子,不僅僅是藥材的原因,但至少因為藥材,他們掏銀子的時候,變得很爽快。”


    他又指了指被他擋在身後的雲暮然:“兄弟們家裏或者自己如果發生點什麽事,就會去雲家借銀子,這幾十年下來,也欠下了巨額債務,可是雲家也沒有向我們催討,我們給雲家押貨的時候,雲家還是會給我們付現銀。”


    他慢慢把俞不凡的拳頭放平,直視著他的眼睛,話調變得從所未有的鄭重和深沉:“可是你今天搶了杜西川的藥方,以後我們向馬匪們收銀子的時候,就少了理由,如果你再打了雲小姐的貼身丫環,我們以後還怎麽有臉再去借銀子?”


    他又略頓了頓,聲音中充滿悲愴和淒涼:“大人,兄弟們還得在涼州城中活下去,你不能把兄弟們的活路全給斷了啊!”


    俞不凡注視著楊一平,眼神慢慢變得平靜,他如何不知道楊一平所說得是真的,作為軍人,他也十分理解涼州城軍士的不易。


    可如果按照楊一平的思路,未來的他,將和這座涼州城一樣,被人遙遙放在神壇之上,祭拜,猜想,遺忘。


    這不是他要的未來,也不是俞家化這麽大的代價把他送到這兒來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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