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屠夫看了看左右,把嘴巴附在杜西川耳邊,用傳音入密的方式小聲道:“也許皇上在涼州挖了一個坑,布了一個局,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利用涼州挖一個坑,做一個局,然後做掉某個人甚至某個勢力。”


    杜西川卻是不明白,反問道:“皇上富有四海,一言可決人生死,為什麽要用這樣的方法請君入甕呢?而且還是要用三十年的漫長時間做一個局,在我大淵朝中,還有如此讓皇上忌憚的勢力嗎?”


    李屠夫道:“帝心似海,如何能測?他要對付的人,一定在朝中地位極高,勢力範圍極廣,皇帝害怕朝局出現大動蕩,也怕大臣們集體反對,便做出一個人人都不敢發言的大案出來,最後逼的所有人都讚成除掉此人。”


    杜西川突然間毛骨悚然,他瞪大了眼睛,反問道:“你說王公子突然中毒,然後前往西夏極境堂診治,會不會也是這個局的一部分?”


    李屠夫的眼睛瞬間瞪得老大,瞳孔驟然收縮,他不可思議地盯著杜西川,用近乎嘶啞的聲音說道:“你不會是說,皇上為了要對付誰,同時為了防止外溢效益傷及無辜,也為了防止有人會和那個人團結,所以把要保護的人首先調走了,然後發難,一勞永逸,徹底解決那個人?”


    杜西川點點頭:“你覺得有可能嗎?”


    李屠夫的背後瞬間冷汗直冒,連聲音都不自覺顫抖起來:“那我們白馬寺,我們白馬寺,會因為這件事受到誅連,甚至和當年的西廠一樣嗎?”


    杜西川搖搖頭:“我聽說,白馬寺實際是由王公子掌管,而王公子恰好去西封山治病了,這一來一回,等到王公子回去的時候,也許就大事定了!”


    李屠夫的心神受到了極大的衝擊,就連聲音都忍不住開始顫抖:“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所有人都說,現在的皇上與他的關係,是前所未有的好,而且是曆史上從未有過的真正的和諧,所有的大臣都看好他,皇上也從不允許所有人挑戰他的位置,難道這一切都是假的?”


    杜西川微微搖頭,發生在遙遠神京的一切都與他毫無關係,他現在也不過是憑著一種直覺在隨便瞎猜,根本沒有任何依據:“我師叔曾經說過,把所有的不可能都排除之外,剩下的事,不管多離譜,都必定是真相,更何況,連三十年不發餉的事都發生了,還有什麽事情是不會發生的?”


    李屠夫勉強收攝了自己的心神,對杜西川,也對自己說道:“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三十年前,他才不到四歲,一直到第二次涼滄河之戰的時候,才開始第一次監國,此後開始慢慢進入國家的權力和政治中心,皇上不可能因為害怕一個四歲的小孩子就開始布局,並且一布就是三十年,如果需要,當年皇上甚至不需要立太子,或者直接把王公子立為太子,他實在沒有必要多此一舉。”


    杜西川點點頭:“我說了,這一切都隻是我胡亂猜測,隻是因為你說,除了皇上沒有誰可以做到完全掌控這一切,我才進行這樣大膽的猜測,也許事情另有隱情,完全不是我們所想象的。”


    李屠夫的眉頭緊皺,說道:“可最關鍵的是,我們要不要把這件事報上去,萬一真如你猜測的,皇上的真正目標是他,也許皇上就是在等著白馬寺把情況報上去,然後他拿著這個情報捅一個大簍子。


    甚至說,廠衛和錦衣衛都不曾進駐涼州,隻有白馬寺的人進入涼州了,這個布局,本身就在皇上的計劃之中,他就在等著白馬寺把這件事捅出來。


    又或者說,白馬寺這些年一直沒能掌握這個情報,沒有準備上報,皇上等不及了,所以才派了個俞不凡來,就是想把這一切矛盾激化,以便皇上進行下一步計劃。


    如果我們現在把這件事往上報,是不是正好中了皇上的計謀,萬一是我們搞砸了,害了他,那我們可真成了千古罪人了!”


    杜西川看看他,李屠夫幾乎全身都在不自覺的顫抖,可見這樣的猜想對他的影響實在太大了,這也難怪,當局者迷,當李屠夫發現自己竟然可能在局中的時候,自然難免會失去鎮定。


    他想了想,勸道:“李舵主,我覺得你現在的腦子有點亂,你應該想一想,如果你單純作為一個白馬寺的舵主,單純的遇到了這件事,應該怎麽辦,至於上麵怎麽想,怎麽辦,你根本不用管。


    你完全不了解神京的朝局,不了解他是不是真正掌控了什麽,在麵對著什麽,有什麽樣的計劃打算,憑什麽替他作出判斷和決定,作好你自己的本質工作,作出你自己應該做的情報,也就是了!”


    李屠夫的瞳孔驟然放大,他看著杜西川,突然笑了:“堂主,您說得真的太對了,我以前一直不服,為什麽道衍大人會選你當堂主,可是我今天真的覺得道衍大人選對了,至少在麵對事情的時候,你比我要冷靜太多,而且你這樣年齡,能夠做不到極少犯錯,道衍大人的眼光真好!”


    杜西川搖搖頭:“與我是不是冷靜完全沒有關係,隻不過你們要的太多,想得太多,整天患得患失,你是如此,張大人也是如此,所以遇到事情便前瞻後顧,進退失據,我什麽也沒有,也沒有想要特別追逐什麽,沒有什麽好失去,也不必害怕失去, 這樣想問題也就簡單多了!”


    李屠夫連連點頭:“對對對,我做好自己的手頭工作,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結果什麽的,我們無法預料,也完全不必刻章預料。”


    杜西川笑了。


    成年人的快樂和憂傷,他還不能完全體會,他隻希望某一天不要變成李屠夫或者張衛年。


    與李屠夫分別以外,杜西川直奔雲福樓,他要趕緊先去看看涼州士兵的受傷情況,然後再去看看甕城中的那些乃蠻人,想想有什麽辦法可以為他們提供一些基本的救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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