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孟應年,孟實回到了院子。


    鬱知在客廳找了個插座給手機充電,人坐在八仙椅上,既不亂看也不亂走,像前來拜訪主家的客人。


    孟實乍一瞧,職業病險些發作了,下意識要使喚人給他上茶。


    孟實走上去,一邊絞盡腦汁尋思跟鬱知說些什麽好。


    二少夫人比二少爺的話還少,無欲無求的清冷模樣,他幹的就是為主家服務的活兒,在這樣的主家麵前,自己全沒了用武之地。


    發愁,實在發愁。


    鬱知注意到孟實,先一步開了口:“孟實。”


    “哎。”


    “二少夫人您說。”


    孟實應得頗有些久旱盼甘霖的意味,仿佛要拿出渾身解數完成他接下來吩咐的差事。


    鬱家也有傭人,但都是拿多少工資辦多少事的打工人,加上有王佳敏暗中授意,對他更是呼來喝去,別說伺候了,連尊敬都沒有。


    像孟實這般盡心的,鬱知是第一次遇見。


    一個久旱盼甘霖,一個受寵若驚,一主一仆竟相顧無言了好幾秒。


    “咳。”


    鬱知手握成拳放在嘴邊輕咳兩聲,還是不習慣擺主人架子,似平常與人交談那般問:“我之前看東邊廂房放了張書桌,是書房嗎?”


    孟實回答:“不是,二少爺的書房是西邊上鎖的房間。”


    說到上鎖,孟實怕鬱知多心,補充了一句:“二少爺的書房有許多商業機密文件,除了負責打掃的人禁止入內,他不在家時門都鎖著。”


    鬱知點點頭,表示了解了,但這不是他詢問的本意,又把話題繞回去:“那東邊廂房我能用一下嗎?”


    一開始鬱成坤隻讓人收繳了他的手機,後來鬱加發現他還有平板,說他還可以用平板跟外界聯係,鬱成坤讓人把平板也拿走了,連充電器也沒給他留。


    其實鬱加高看他了,就算能跟外界聯係,他也找不到來救他的人。


    他隻是在用平板畫約稿單子罷了,有兩單這周就要交稿了。


    今天已經周一了,平板手機也拿回來了,他必須抓緊時間趕稿。


    臥房有茶幾,外麵陽台也有圓桌,都是可以坐下來畫稿的地方,但孟應年不在,他不想在他睡覺的地方待著,感覺不自在。


    孟實失笑,對鬱知的客氣都有點無奈了。


    “當然可以了,二少夫人,現在這也是您的院子呀,不必如此見外的。”


    “好。”


    鬱知當客套話聽了,並不入心。


    他起身拔了充電器,回臥房拿了平板了,前往東邊廂房。


    孟實一路跟著他。


    進了廂房,鬱知發現書桌附近隻有牆角那一個插座。


    充電器長度有限,如果又要充電又要畫稿,他隻能趴地上了。


    鬱知抬頭問孟實:“有插線板嗎?”


    孟實剛把空調打開,正在關木窗,聽見鬱知問,放下手裏的活兒,回答:“有的有的,我這就去拿,您稍等。”


    沒兩分鍾孟實就拿著插線板回來了。


    有了插線板充電就不成問題了,鬱知拉開書桌前的太師椅坐下,對孟實說:“謝謝你,我這邊沒事了,你去忙吧。”


    “客氣了,二少夫人。”孟實從兜裏掏出手機,點開微信二維碼,遞到鬱知手邊,“這是我的微信,夫人您加一下,有事方便找我。”


    “好。”


    交換完微信和手機號,孟實收起手機,衝門外喊了一聲,走進來一個同樣穿著新中式唐裝的男人,不過是個年輕小夥,皮膚呈一種健康的小麥色,眼神透著機靈勁兒。


    原來這身唐裝是孟家的工作服。鬱知心道。


    孟實給鬱知介紹:“二少夫人,這是二少爺院子的管家,鄧陽,他隻負責二少爺院子的事務,每天都在院子裏,您有事也可以找他,比找我更方便些。”


    鄧陽對鬱知微微頷首,恭敬道:“二少夫人您好,我是鄧陽。”


    孟實:“院子加上廚師和鄧陽一共十五人,旁的不是什麽緊要人,我就不讓他們來耽誤您的時間了,往後都能打照麵的。總之,少夫人您就在院裏好生住著,有事吩咐我們就行。”


    單單一個院子都十五個人伺候,還有單獨負責這個院子管家和廚師……


    鬱知不敢想象整座宅院有多少個傭人。


    名門世族,京北首富,這八個字此時此刻在鬱知心裏有了具象化的重量。


    孟家的潑天富貴還真不是浪得虛名,難怪鬱成坤漫天要價五個億孟家也給。


    五個億也就在他們這樣的眼裏看來才算漫天要價吧,從這個角度看,他其實也不值幾個錢。


    鬱知有被自己的想法荒謬到,想他真是受刺激受大發了,都開起自己的地獄玩笑了。


    他收斂思緒,應了孟實一聲好。


    孟實交代完便離開了。


    鬱知看了眼鄧陽,低頭道:“你也忙去吧,我這裏沒事了。”


    說著用pencil點開了procreate,儼然進入工作狀態。


    “好。”


    鄧陽安靜離開,按照平時伺候孟應年的習慣,去準備了茶水點心,給鬱知端過來。


    他們都做過崗前培訓,進門上茶動靜很小,斷不會打擾主家工作,鬱知也是餘光掃到了鄧陽才察覺他又進來了。


    鄧陽放好點心正要離開,察覺到鬱知的視線,低頭惶恐道:“對不起,二少夫人,我吵到您了。”


    鬱知沒想到一個視線也能讓人惶恐,解釋道:“沒有,你沒吵到我。”


    鄧陽鬆了口氣,伸出手掌示意眼前的茶點:“您今天剛來,我還不知道您的口味,隨便拿了兩樣小廚房今天備的點心,您看看合不合口。”


    “如果您不喜歡茶水還有咖啡和果汁。”


    鬱知一時還適應不了這麽妥帖的伺候,擺擺手,說:“我就是畫個畫,你不用這麽周到。”


    鄧陽卻說:“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鬱知好奇一問:“孟家每個月給你們開多少工資啊?”


    鄧陽並不藏私,如實回答,對鬱知報了個數字。


    鬱知傻眼了。


    “我是分管主家院子的領導,薪資比其他傭人高一些。”


    “其他傭人開多少?”


    鄧陽又報了個數字。


    鬱知再次傻眼。


    鄧陽見他感興趣就多說了一些。


    “在孟家工作其實跟在集團工作差不多,隻是孟家采用是輪班製,夜班和加班都按小時給加班費。”


    “逢年過節有紅包和禮品,年底有年終獎。”


    “職位越高帶薪年假越長,比如這裏職位最高的是大管家,孟叔每年有一個月帶薪年假,職位最低的普通傭人也有七天的帶薪年假。”


    “孟家每年還會定期安排員工進行職業技能培訓,員工考到相關技能證書就有獎金。”


    “福利的話,一年一次的體檢,包吃包住,五險一金……哦對,如果在華創集團旗下的樓盤買房,會享受員工優惠價。”


    鬱知聽完沉默了許久。


    “良心企業。”他由衷評價了一句。


    鄧陽笑道:“對呀,所以少夫人您不必跟我們客氣,這都是我們的工作。”


    鬱知“嗯”了一聲。


    “那您繼續忙,有事叫我。”


    “好。”


    鬱知低頭再看自己的畫稿,對比鄧陽跟他說的工作薪資,有種畫畫不如做傭人的感覺。


    鬱知晃晃腦袋,拋開雜念,專心畫稿。


    一坐就是一下午,除了去衛生間,鬱知沒離開過廂房。


    等傍晚收工的時候,鬱知拿過手邊的茶水喝了一口才意識到,這一下午他的茶水隨時喝隨時都是溫熱的,沒有涼過。


    鄧陽不知道前前後後進來幫他換了多少次茶水。


    平心而論,被這麽潤物細無聲般伺候,感覺還真不賴。


    鬱知剛合上平板,正在拔充電器,鄧陽就進來了。


    “二少夫人,您忙完了嗎?”


    “忙完了。”


    鬱知收起充電器,見鄧陽支支吾吾,臉色為難,主動問:“有什麽事你說吧。”


    “就……這不是到晚飯點了嗎,家主院子遣人來說,邀請您過去一起吃晚飯呢……”


    一聽要跟孟應年的父母同桌吃飯,鬱知的臉色也變了。


    他想了想,問:“孟應年回家了嗎?”


    鄧陽更為難了:“沒……陳秘書打電話知會過了,二少爺今晚有應酬,不回家吃晚飯……”


    鬱知不說話了,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不知道在想什麽。


    鄧陽暗中打量鬱知的臉色,難看得緊,簡直要汗流浹背了。


    孟家上下誰不知道,二少夫人說是嫁到孟家,實則是孟家花五個億給二少爺買的小媳婦。


    這都是買的東西了,哪天膩味了扔出去也不為過。


    也就是二少爺自己看重,親自跟大管家交代了,今天夫人要住進來,初來乍到不適應,要多照顧,否則家裏上上下下早就跟家主和主母一個鼻孔出氣了。


    眼下二少爺在外應酬,家主和主母讓剛來的二少夫人單獨過去用飯,明擺著是鴻門宴嘛!


    這點彎彎繞繞鄧陽一個外人都能琢磨明白,更別提鬱知這個當事人了,鄧陽打心底同情他的遭遇,可惜自己也就是一個打工的,有心無力。


    鬱知輕嗬一聲,麵色冷然。


    鄧陽頭皮發麻,以為鬱知要發火,結果他隻說:“知道了。”


    “我剛來,不知道孟董的院子怎麽走,你帶我去吧。”


    鄧陽頓時鬆了一口氣:“好的。”


    鬱知放下充電器,隻拿了手機,跟著鄧陽出了院子。


    走了七八分鍾,到了孟恒澤和鄭媛慧居住的院子,這院子不是平院,有四層樓,是一棟氣派的中式別墅。


    餐廳在一樓,鄧陽隻把鬱知送到了院門外,進院後是孟實領著他進去的。


    進餐廳前,孟實低聲提點了鬱知一句:“二少夫人,萬事自有二少爺為您做主,莫與家主和主母爭一時意氣。”


    這便是叫他忍。


    看來真的是鴻門宴了。


    鬱知勾了勾唇角,沒應孟實的話。


    孟實見狀悄悄歎了口氣,這二少夫人……怕也是個硬茬兒啊。


    走進餐廳,孟恒澤和鄭媛慧已經在裏麵了,孟恒澤坐在主位,鄭媛慧坐在他的右邊,一桌佳肴也上齊了,看樣子隻等他來。


    鬱知站在餐桌旁,客客氣氣叫了人:“孟董,孟太太。”


    他和孟應年是已經領了證,在法律是夫夫,但他沒天真到認為單憑一個紅本就真的成了孟家的一份子,自然也不會腆著臉改口,跟孟應年一樣稱呼他的父母。


    孟應年讓他不要妄自菲薄,說買賣二字於他們的婚姻關係是一種褻瀆,可是結果呢?還不是留他一個人來吃這頓鴻門宴。


    說的比唱的好聽。


    萬事自有二少爺為您做主。


    孟實那話聽著也可笑。


    他鬱知是個什麽東西?


    一邊是買來的老婆,要情分有名分的。


    一邊是自己的親生父母。


    他是要有多蠢才會覺得麵對這樣的二選一,孟應年會選他。


    孟恒澤沒理他,鄭媛慧朝他笑了笑:“來了,坐吧。”


    這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的節奏。


    鄭媛慧也就是看著和氣,若是真和氣,打完招呼就該讓他改口才是,哪怕不叫他母親,也該讓他叫一聲阿姨。


    鬱知心如明鏡,拉開椅子在兩人對麵坐下。


    雖沒有長方形桌子那麽誇張,大圓桌的南北座次也隔著不遠的距離。


    如果沒有這一桌佳肴,活像個審問現場。


    “動筷吧,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麽,我就讓廚房隨便做了點。”鄭媛慧轉了轉桌子,“這道鬆鼠桂魚是院裏廚師的拿手菜,你嚐嚐。”


    “沒事,我不挑食。”鬱知拿起筷子夾了塊魚肉,嚐過之後,說,“好吃,師傅手藝真不錯。”


    他誇得違心,糖醋口的菜式除了排骨,別的他都不愛吃。


    偏偏這是鬱加愛吃的,家裏的飯菜多以糖醋口為主,他跟著吃了十來年,一年比一年厭倦。


    鬱知長了一張頂頂好看的臉,可是大多時候,這張絕色容顏都沒什麽表情,清冷得厲害,哪怕有心誇獎,話經他之口說出來也自帶一種不過如此的平淡感。


    何況麵對這道令他生厭的鬆鼠桂魚,鬱知的誇獎也實在談不上有心,隻是承了長輩明麵上的好意,順水推舟誇一誇罷了。


    原本就不熱的場麵,頓時有些更冷了。


    孟恒澤冷哼一聲,忍不住朝鬱知發難了:“真不知道你父母怎麽教的,長輩不動筷你倒先吃了起來。”


    鬱知握著筷子,抬眸看向孟恒澤。


    “沒怎麽教,我媽死得早,我爸沒死但不如死了,冒犯到孟董非我本意,不過話又說回來了……”


    鬱知微微笑了笑,沒半點笑意,落在旁人眼裏更像嘲弄。


    “不是您太太讓我動筷的嗎?孟董這番指責難道是指桑罵槐?說我沒家教,其實是在說您太太她……”


    “砰”的一聲!


    鬱知是有意沒把還說全,孟恒澤也是實打實地被他激怒,一掌拍在餐桌上,桌麵震了震,砂鍋裏溫著的雞湯都晃了出來。


    孟恒澤厲聲暴喝:“鬱知!”


    “你以為跟應年領了證,你就是孟家人了嗎?長輩麵前都如此放肆,我還真沒看錯你,你跟你家裏人果然是一路貨色,一家子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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