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知並不知道,經過校董的一番掂量,自己在他那裏已然變成了貴賓。


    暑熱難耐,從校門口到行政樓有好一段路要走。


    校董特地安排了觀光車停在校門口。


    今天報到的人多,校董擔心人群衝撞了孟應年,特地叫了兩個保安隨行,在前麵開路。


    坐上觀光車,鬱知由衷鬆了一口氣。


    孟應年和鬱知單獨坐一排,其他人都在後麵。


    “怎麽了?”孟應年留意到鬱知如釋重負的表情,出聲問道。


    鬱知小聲回答:“陣仗太大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明星來了……”


    孟應年到哪都被優待,並不覺得這有什麽。


    他打趣鬱知:“明星哪有你好看。”


    然後又被鬱知瞪了一眼。


    孟應年收起玩笑,捏了捏鬱知的手。


    “你要習慣這些。”


    鬱知:“哪些?”


    “你口中所謂的大陣仗。”


    孟應年看著鬱知,一臉正色:“以後這些都是你的日常。”


    鬱知微怔。


    耳畔吹過的風似乎熱了一些。


    他不知道該怎麽接孟應年的話。


    要知道,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一旦習慣了被優待,往後這份優待沒了,心中難免不平。


    孟應年見鬱知不說話,問:“知知,你有沒有聽見我說的?”


    鬱知“嗯”了一聲:“聽見了。”


    孟應年強調:“耳朵聽見了不算,要聽進心裏去才好。”


    alpha目光如注,落在beta身上,仿佛在烘烤他的心。


    鬱知偏過頭,受不住一直這樣被他看著。


    “……聽進去了。”


    孟應年笑道:“那就好。”


    另一邊。


    新生報到廣場,美院大本營前排起的長隊中。


    烈日當頭,程力給陸白舟撐著傘。


    一邊擦了擦滿額頭的汗,一邊問:“舟舟?”


    “你看什麽呢?”


    “舟舟!”


    程力叫了陸白舟好幾聲,他終於回過神。


    陸白舟心不在焉地收回視線:“……剛剛開過去一輛觀光車,我看見鬱知和校董都坐在上麵。”


    還有一個他不認識但滿身貴氣的男人。


    哪怕匆匆一瞥,他也篤定那個男人非富即貴。


    鬱知那個低賤的beta怎麽會有這種人脈……


    程力隻當聽了個天方夜譚:“怎麽可能,鬱知那個抄子也配跟校董坐一輛車?”


    “再說了,這三天報到日,校內人流量大,為了維持秩序,觀光車都入庫停用了。”


    “舟舟你爸爸不還托熟人問過嗎?憑陸叔叔的關係都沒辦法搞一輛觀光車給你坐,鬱知那個沒落戶?嗬,更別想了!他此刻說不定還沒到京北呢,窮鬼一個,機票都買不起,隻能擠綠皮火車。”


    聽完程力的話,陸白舟心裏好受了許多。


    “你說得對。”


    “可能是我看錯了。”


    程力信誓旦旦:“什麽可能是,絕對是!”


    “舟舟你跟校董坐一輛車還差不多,你可是著名策展人陸明笙的兒子,母親又是赫赫有名的鋼琴家,不知道比鬱知那個抄子貴重多少倍!”


    陸白舟笑了笑:“就你嘴甜。”


    程力嘿嘿兩聲:“實話實說嘛。”


    羅浩然買完冰水回來,擰開瓶蓋先遞給陸白舟喝。


    “你們在聊什麽?這麽開心。”


    程力喝了一大口冰水解暑,原樣複述給羅浩然聽。


    羅浩然聽完跟程力一個反應。


    “舟舟你絕對看錯了,你想啊,這屆新生屬你家世最好,連你都在為了報到排隊受累,鬱知怎麽可能被校董親自接待?”


    陸白舟被兩個跟班哄得心情大好,很快把這段插曲拋諸腦後。


    到行政樓後,校董帶著一行人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又是上茶又是上點心,作陪說話,周到得不行。


    孟應年卻嫌他的周到礙事,冷臉催促:“董校長別忙了,趕緊辦正事。”


    董校長幹笑兩聲,自己圓場:“哈哈哈瞧我,孟總親自光臨,我都高興壞了,多虧孟總提醒。”


    “小曲,來,快給鬱知同學辦理報到手續。”


    “小楊,你親自去後勤部,把配發給新生的用品領了,送到這裏來,外邊天熱,省得勞累鬱知同學。”


    二人異口同聲:“好的,董校長。”


    董校長親自接待,特事特辦,不到半小時鬱知就辦好了報到手續。


    董校長訕笑道:“孟總,中午要不一起吃個便飯,我……”


    “不了。”孟應年一口回絕,“我還有事。”


    董校長:“好好好,那下次我再安排飯局邀請孟總。”


    “我找個人陪鬱知同學去宿舍收拾……”


    孟應年再次回絕:“不必。”


    看了眼鬱知,意有所指:“他不喜張揚。”


    董校長的話接二連三被孟應年晾在那,一時尷尬。


    鬱知出口圓場:“今天謝謝董校長辛苦一趟。”


    董校長受寵若驚:“哪裏的話,鬱知同學太客氣了,以後在學校如果有什麽事,鬱知同學你盡管來找我。”


    鬱知自然沒這打算,不過嘴上還是領了情。


    “好,多謝董校長。”


    “客氣,客氣。”


    孟應年果然還是那麽難討好,不過這小情兒是個有眼力見的主,並不恃寵而驕。董校長腹誹道。


    從行政樓出來,孟應年沒再讓校方的人同行,隻用了來時的觀光車。


    司機開著觀光車把三個人送到美院的新生宿舍區。


    車停穩後,司機幫忙把鬱知的行李拿下來。


    陳勳拿了大頭,鬱知背好包,要去拉行李箱,孟應年先一步握住了拉杆。


    “你在這等著,不必跟我們一起上去。”


    孟應年對司機說。


    司機恭敬道:“好的,孟總。”


    孟應年轉頭看向鬱知:“走吧,送你上去。”


    鬱知的宿舍在五樓。


    報到日,宿舍區到處都是人,搬著行李來來去去。


    鬱知掃了眼孟應年的手杖,正色道:“不了,陳勳陪我上去就行。”


    孟應年不悅:“要陳勳不要我?”


    “……”


    你是會抓重點的。


    鬱知赧然:“幫忙搬個東西,什麽要不要的……”


    陳勳拿著東西,頗有眼力見的退了幾步。


    鬱知懷疑他在主動避嫌。


    “那就讓我陪你。”


    說著,孟應年拖著行李要走。


    鬱知一個跨步上前,攔住他。


    孟應年如此執拗,他隻好說實話了。


    “我宿舍在五樓,你看這來來往往的人這麽多,都搬著行李呢,我擔心會磕碰到你,就送我到這裏吧。”


    “餘寧跟我說了,不能讓你爬樓梯,宅子正門口那幾階樓梯你都很少走,眼下這五層樓,你的腿怎麽受得了?”


    “何況你又不是非上去不可,東西不多,我和陳勳兩個人拿足夠了。方才你還在車上訓我呢,沒苦硬著苦吃屬實沒必要,全忘了?”


    孟應年又被鬱知噎住,無話可說。


    停頓片刻,他無奈道:“……瞧你伶牙俐齒的樣。”


    鬱知琢磨他的口風,這便是聽勸了。


    “那是我說得有道理。”


    鬱知從孟應年手裏接過行李箱。


    “好了,我上去了,今天謝謝你陪我。”


    孟應年沒接話,隻看著他。


    話都說完了,鬱知摸摸鼻子,最後憋出一句:“那……拜拜。”


    剛說完,鬱知感覺手臂被握住,耳邊一道風。


    離得近,幹淨清冽的木質香撲滿他的鼻息。


    鬱知側臉靠在alpha寬大的胸膛。


    胸肌練得好,有些硬,透著溫熱的膚感。


    “半個月後,我來接你。”


    “鬱知,你要想我。”


    alpha一說話,胸腔微振。


    鬱知的臉頰酥酥麻麻,幾秒間泛起了紅。


    “……哪有你這樣的,不說自己,隻要求我。”


    鬱知說完意識到不對。


    這話說的,顯得他在要求孟應年想他似的!


    鬱知趕緊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


    孟應年輕笑:“知知教訓的是。”


    “我會想你,你也要想我。”


    鬱知臊得沒話說。


    算了!擺爛!


    孟應年鬆開鬱知,給他理了理額前被吹亂的頭發。


    指腹滑過少年白皙的臉,有點癢。


    “去吧,回頭缺什麽跟我說,我叫人給你送。”


    鬱知點點頭,低聲說好。


    鬱知和陳勳拿著行李,一前一後離開。


    孟應年握著手杖站在原地,目光牢牢鎖在鬱知身上,片刻不離。


    不遠處。


    alpha和beta臨別溫存的一幕全落在陸白舟眼裏。


    根據那把鑲嵌寶石的黑金手杖,陸白舟隱約猜到了那位滿身貴氣的男人的身份。


    孟家的。


    縱觀全京北,出行手杖不離身的貴人,除了孟家的孟應年再無第二人。


    鬱知居然攀上了孟應年這個高枝……


    他怎麽能?


    他怎麽配!


    陸白舟死死握著行李拉杆,順著孟應年的視線落在走遠的鬱知身上。


    眼裏的嫉恨淬出陰毒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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