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用回宿舍了,鬱知便給林雲頌發了一條微信,說家裏給他請了假,明早再回。


    林雲頌給鬱知回了一個好。


    一抬眸,林雲頌瞥見陸白舟他們三個等著看好戲的嘴臉,忽然心生一計。


    他撐著腦袋,做出焦灼著急的樣子,自言自語道:“怎麽還不回來……”


    說是自言自語,其實林雲頌有意提高音量,好讓陸白舟他們都聽見自己在說什麽。


    下一秒,不出林雲頌所料,程力和羅浩然果然一唱一和說起了風涼話。


    “奇怪,某人不是說鬱知請過假了嗎?怎麽好像還在盼著他回來。”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做賊心虛了唄。”


    林雲頌偷偷笑了笑。


    魚兒上鉤了。


    這倆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傻逼,真沒讓他失望。


    林雲頌轉過頭,瞪著程力和羅浩然,裝出破防了但是極力掩飾的樣子。


    “胡說什麽!誰做賊心虛了?再叭叭,我撕爛你們的嘴!”


    “來啊,誰怕誰。”羅浩然抬起手臂就要跟林雲頌幹架。


    “浩然。”


    陸白舟遞給羅浩然一記眼刀:“別跟莽夫一樣,一言不合就動手。”


    羅浩然訕訕放下手。


    陸白舟看著林雲頌,慢悠悠地說:“要不這樣,我可以不跟輔導員反映情況,你不是跟鬱知哥倆好嗎?我給你個機會,讓你幫幫你的好兄弟。”


    “隻要你現在跟我鞠躬道歉,並連罵三聲鬱知是傻逼,你好兄弟今晚夜不歸宿的事情,我就當不知道。”


    陸白舟玩味地笑笑:“怎麽樣?很容易吧,你好兄弟又不在,他聽不見你罵他傻逼的,你們以後還是可以繼續哥倆好。”


    每當林雲頌覺得陸白舟已經很無恥的時候,陸白舟總能跳出來刷新他的認知:不,我還能更無恥。


    多大的仇恨才能催生這麽大的惡意?


    林雲頌也不是沒見識同學之間有過節,互相不對付的樣子。


    但跟陸白舟對鬱知的惡意比起來,那些簡直是小打小鬧,不值一提。


    林雲頌難以理解地問了句:“你到底為什麽這麽討厭鬱知?”


    陸白舟的笑意瞬間凝固,好像被觸碰了逆鱗。


    陸白舟眼底浮現刺骨陰冷的恨意:“他偷了我的東西。”


    “鬱知就是全世界最下賤的小偷。”


    陸白舟的表情和語氣,讓林雲頌後背湧起一陣涼意。


    林雲頌忍不住搓搓胳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林雲頌皺眉罵道:“神經病吧你,鬱知偷你什麽了!”


    陸白舟反問他:“知道南星杯嗎?”


    林雲頌沒好氣:“廢話,哪個美術生不知道。”


    南星杯是國內含金量最高的高中生美術比賽。


    在南星杯拿到好成績,不僅可以得到豐厚的獎金,給自己的履曆增光添彩,全國金獎還能直接保送京大美院。


    可以說,南星杯是每個美術藝考生爭相追逐的目標。


    陸白舟陰笑道:“上網搜搜,記得加上你好兄弟的名字,絕對令你大開眼界。”


    林雲頌不樂意被陸白舟牽著鼻子走,不屑地說:“我才懶得搜。”


    “你別在這裏挑撥離間,沒用。鬱知為人如何,我自有判斷,輪不到你來教我。”


    陸白舟“哦”了一聲,激他:“你最好真的不會搜。”


    林雲頌衝他翻了個白眼。


    這時,趙漣洗完澡從衛生間出來,林雲頌拿上換洗衣服,洗澡去了。


    林雲頌進衛生間之前,在陽台晾衣服的趙漣,一反常態,主動跟他搭了句話。


    趙漣問:“鬱知家裏人真的給他請了假?”


    趙漣這人少言寡語,在班上也獨來獨往,林雲頌經常忘記宿舍還有這麽個人。


    剛開學時候,林雲頌熱臉貼了冷屁股,加上鬱知跟趙漣似乎也有不為人知的過節,林雲頌拿鬱知當好兄弟,多多少少有點同仇敵愾,早就對趙漣斷了結交的心思。


    眼下突然被趙漣搭話,林雲頌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


    好端端的,趙漣怎麽也打聽起鬱知請假的事情來?


    難道是趙漣悄默聲的跟陸白舟他們仨同流合汙了?


    想到這,林雲頌頓時心生警惕。


    他對趙漣也沒什麽好語氣,回了聲:“不然呢?”


    趙漣聽完,那張一貫麵無表情的臉竟然露出了費解的神色。


    不過也就幾秒,消失得太快,林雲頌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趙漣晾完最後一件衣服,什麽都沒再問,拉開陽台門,進去了。


    莫名其妙。


    真是個怪人。


    林雲頌在心底嘀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眼看快到十一點了,鬱知還沒回宿舍。


    陸白舟他們三個越來越得意,隻等時間一到就跟輔導員打電話舉報。


    林雲頌更得意,但隻在心裏悄悄得意。


    表麵上一直裝出一副很著急又極力隱藏的樣子。


    他就是要讓陸白舟他們覺得自己是做賊心虛,這樣他們就會越覺得這次能成事。


    最後期盼落空,那副吃癟的表情就越好看。


    十一點一到。


    程力和羅浩然得意地笑起來。


    “好哇,鬱知真的夜不歸宿了!”


    “舟舟,快!快給輔導員打電話,告他丫的一狀!”


    陸白舟看向林雲頌,還沒放棄遊說他。


    “林雲頌,最後給你一個機會,真的不幫你好兄弟一把嗎?”


    程力在旁邊煽風點火:“姓林的,實話告訴你,我們舟舟的父親是京大的名譽校友!鼎鼎有名的策展人——陸明笙!”


    “京大校慶都要請舟舟父親回來做演講,美院的學術報告廳也陸家出資修建,學校好多領導和教授都跟舟舟父親交情頗深,讓鬱知因為夜不歸宿背個處分,實在是太簡單了。”


    陸明笙在藝術界確實是個人物。


    林雲頌隨父母應酬時,曾經在酒會上見過陸明笙一麵。


    瞧著是個溫文爾雅,有涵養有風度的中年男人。


    陸白舟竟然是陸明笙的兒子。


    不過,林家在京北也是有頭有臉的門戶,程力說了一堆,在林雲頌聽來也不過爾爾。


    林雲頌沒接他們的話茬兒,隻罵了句卑鄙小人。


    這話落在他們耳邊不痛不癢,反倒認為林雲頌已經無計可施,隻能逞一逞口舌之快了。


    陸白舟撥通輔導員的電話,並自信地打開了免提。


    電話響了好幾聲輔導員才接。


    幾分鍾前,輔導員剛因為不給鬱知批假的事情,被直係領導臭罵了半個小時。


    罵完還被下了最後通牒:類似的事情再發生第二次,傳到校董耳邊,她馬上收拾東西滾蛋。


    聽到校董兩個字,輔導員惶恐地問:“領導,這種小事怎麽會驚動校董?”


    還不忘為自己辯解:“何況,我也是按規矩辦事啊……”


    沒等她說完,領導好笑地打斷:“按規矩辦事?誰的規矩?你的規矩?”


    “你當京大是你家啊,什麽都你說了算,還按規矩辦事!”


    “我明白告訴你,這個事是董校長親自過問下來的,你班上這個叫鬱知的學生,背後有大人物撐腰,你要是還想在這個行業混口飯吃,以後就別再辦這種拿個雞毛當令箭的蠢事!”


    領導罵完就掛斷了電話。


    領導聲音中氣十足,輔導員被罵得腦瓜子嗡嗡的。


    她還沒緩過來,手機又響了。


    輔導員以為領導沒罵夠,心一顫,一看來電顯示不是領導,由衷鬆了口氣。


    輔導員接起來,聽那邊自報家門,是班上的學生,陸白舟。


    這個陸白舟的背景她是知道的。


    也是一個惹不起的主。


    換成一般學生,這節骨眼湊上來,她早當出氣筒罵回去了。


    但打電話的是陸白舟,縱然心情糟糕,她也要耐著性子聽一聽。


    “這麽晚了什麽事?”輔導員問。


    陸白舟佯作擔心地說:“楚老師,跟我一個宿舍的鬱知還沒回來,我擔心他在外麵出什麽事,打電話來跟你說一聲。”


    輔導員一聽就懂了。


    來告狀的。


    一個惹不起,一個身後有大人物。


    全是祖宗。


    輔導員沒拆穿陸白舟的小心思,說:“哦,他家裏請過假了,今晚外宿。”


    陸白舟好幾秒沒吱聲。


    輔導員:“還有事嗎?”


    陸白舟淡聲道;“沒事了,謝謝楚老師。”


    說完先掛了電話。


    宿舍內一片死寂。


    林雲頌通過免提聽到了全部的通話內容。


    他毫不客氣地嘲笑陸白舟:“都跟你說鬱知請假了,你非不信,自作聰明遭報應了吧,笑死。”


    陸白舟死死瞪著林雲頌:“你故意演給我看的?”


    “對啊,你不是想看我著急心虛嗎?滿足你。”


    林雲頌嘖嘖兩聲,自誇:“哎!我也太寵你了吧!不用謝,誰讓我人美心善呢。”


    “還滿意你看到的嗎?陸少爺。”


    程力罵道:“還說我們卑鄙小人,你和鬱知才是最卑鄙的!”


    林雲頌:“我們怎麽卑鄙了?我一直在說實話啊,可是你們自己心眼壞,非盼著鬱知倒黴,不相信我,我有什麽辦法。”


    “你——!”


    “夠了!”


    陸白舟臉色鐵青打斷兩人的爭執:“吵死了,都他媽給我閉嘴!”


    程力不敢再說話。


    陸白舟冷嗬一聲,對林雲頌說:“很好,今晚這事我記住了。”


    “林雲頌,你和鬱知千萬別有小辮子被我抓到。”


    林雲頌懶洋洋道:“不好意思,我頭發短,可紮不出小辮子。”


    睡覺前,林雲頌給鬱知發了好幾條微信,跟他口述了今晚這出好戲。


    消息發過去的時候,鬱知已經睡了,他第二天起床才看見。


    看完消息,鬱知回了林雲頌一句:[真有你的]


    讓陸白舟吃癟固然很爽,但小人的報複心防不勝防。


    夜不歸宿這樣一件小事,也能陸白舟抓住不放,大做文章,可見他心胸之狹隘,行徑之下作。


    這次如果沒有孟應年幫忙處理,輔導員和陸白舟都不會放過自己,最後搞不好要落個處分。


    那他以後拿獎學金可就要受影響了。


    眼下林雲頌也跟陸白舟結下了梁子,被陸白舟記恨。


    再繼續跟這種小人在一個宿舍住下去,以後不知道還有多少幺蛾子等著他們兩個。


    換宿舍這件事迫在眉睫。


    如果動用孟應年的關係達到目的,孟應年免不了要過問他和陸白舟的過節。


    鬱知不想讓孟應年知道,確切的說是不敢。


    思來想去,這件事隻能靠他自己解決。


    如果換宿舍不可行,那就改變思路,讓陸白舟他們三個在這個宿舍住不下去,主動搬走。


    上午的訓練結束,吃午飯的時候,鬱知跟林雲頌聊起自己的想法。


    林雲頌一聽要讓陸白舟他們主動搬走,忍不住潑鬱知冷水。


    “這……不可能吧,他們現在跟鬥雞似的,恨不得24小時盯著咱倆,肯定不會主動搬走的。”


    鬱知“嗯”了一聲:“是這樣沒錯。”


    林雲頌越來越不懂了:“那你還……”


    “陸白舟現在隻有住在宿舍的需求,沒有不能住在宿舍的理由。”


    鬱知淡聲說,“沒有理由,我們給他製造一個理由就可以了。”


    林雲頌疑惑地問:“怎麽製造?”


    鬱知用隻有他們兩個聽得見的聲音,對林雲頌說了三句話。


    林雲頌聽完後直呼:“我靠!你這招太絕了!!”


    “對付小人就得用損招,鬱知,真有你的!”


    同時也好奇:“不過,陸白舟這個秘密連他身邊的倆跟班都不知道,你又怎麽會知道?”


    鬱知沉默片刻,眼神晦暗不明。


    “因為我們曾經是對方最好的朋友。”


    林雲頌震驚得筷子都拿不穩了,啪嗒,全掉在了地上。


    他顧不上彎腰去撿,難以置信地問:“你說什麽?你們?你和陸白舟?最好的朋友!?”


    “這是什麽地獄玩笑……”


    鬱知彎腰替林雲頌把筷子撿了起來。


    這雙筷子髒了,已經不能用了。


    鬱知起身去給林雲頌拿了一雙幹淨的。


    重新坐回位置,林雲頌還沒緩過神來。


    林雲頌想起昨晚陸白舟說的南星杯,還說鬱知偷過他的東西……


    不可能!


    林雲頌晃晃腦袋,把荒謬的猜測晃走。


    他不想在背後胡亂猜測朋友,既然說到這裏了,索性聊開。


    “鬱知,有個事,我想了想,還是跟你說一聲。”


    “昨晚你不在宿舍,陸白舟跟我了一些話,我是不相信的,但你剛才說,你跟陸白舟曾經是最好的朋友……”


    林雲頌把陸白舟說的話跟鬱知複述了一遍,包括搜關鍵詞的事情。


    鬱知聽完後問他:“你沒有去搜嗎?”


    林雲頌搖頭:“沒有,我相信你不是陸白舟說的那種人。”


    鬱知頓了頓,主動說:“搜一下吧。”


    “搜完之後,你如果還願意相信我,我就把事情原委告訴你。”


    林雲頌聽得一頭霧水:“你可以直接跟我說啊,為什麽一定要我去搜?”


    鬱知臉上看不出情緒,整個人感覺很麻木。


    “因為沒有人在知道結果之後還願意相信我,麵對已經給我定罪的人,不管說什麽都是狡辯,我何必白費口舌。”


    林雲頌微怔。


    過了會兒,林雲頌掏出手機,在瀏覽器搜索框輸入“南星杯鬱知”這個內容。


    都不用打完這五個字,姓氏剛輸完,相關搜索的詞條就在下麵自動顯示了。


    “南星杯鬱知抄襲”


    “南星杯鬱知被退賽”


    “南星杯鬱知陸白舟”


    “南星杯鬱知真的抄襲陸白舟了嗎”


    “南星杯鬱知陸白舟參賽作品相似度對比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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