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說你要是在外屯子請小工,也得這個價,還不如便宜了咱們本屯子人……”


    “別吵吵,還有郝木匠一天三塊錢,他那仨子侄也是一天一塊……”


    這又是小兩百塊拿出去了!


    老曹疼得一咧嘴!


    “還有水泥、木頭、材料錢啥的,給老唐頭買肉那錢也得算進去,你這再扣一扣……”


    張子義扯過小學生作業本一看,樂了!


    淨剩八百五十一塊三毛四分錢!


    “也不錯麽,八百來塊,要不咱們坐炕上,天上也不能掉下這麽多錢給咱們!”


    “別吵吵我再算一遍!”


    老曹咬著筆杆子又從頭到尾把賬捋一遍,確認無誤後兩眼盯著紙張上最後給出的盈餘,八百多塊,這才輕輕籲了口氣,扯過煙袋鍋塞上煙葉,咕嘟抽了一口。


    “還,還行吧!”


    “還行吧還行吧,你再算能算過人家供銷社出來的人?那一個個算盤打得……這就不少了!”


    “去去去滾犢子!”老曹聽著來氣,給了張子義一腳,我咋就算不過他們?


    再咋說,咱也掙了八百多塊!


    半拉奶牛錢!


    咋了!


    不比伱賣幾隻野雞野兔子的來錢快?


    “這眼瞅著又來到中秋了,老張你告訴大家夥一聲,明天晚上都去隊部開會,咱們把工錢給大夥發了,要不中秋吃啥喝啥啊!”


    “你說這事我想起來了,聽說了沒,於圩子要去遠道要飯了!”


    老曹一聽震驚不小,組團出去要飯?


    “於長海這個犢子是真不知磕磣,還要飯,咋的莊稼就爛在地裏不往回收了?腆著臉出去要飯?”


    “你都說秋收,他們收啥啊,兩百多坰山坡地全衝沒了,伏裏又來了個掐脖旱,小苞米苗到現在還沒過炕沿,連苞米籽都收不回來,還收莊稼……幹脆一把火燒了算了!”


    “這也是個難事……”


    老曹臉上那點笑模樣又沒了,鬱悶抽了口煙,“咱們今年旱田也完犢子,一畝地能整個一百斤就算不錯了,現在全指望水田了。”


    “水田就那一百坰,四十坰是給縣裏留種的,咱就算那一百坰水田一畝地能產三百斤,那就是三十萬斤,再加上八百多坰旱田再收點……誒呀,也正經不錯呢!”


    老張掰著手指頭算了一下,嘿嘿笑起來,忽然他又想起一件事,“媽呀,於圩子不會跑咱們這來要飯吧!”


    “你說呢?”老曹白了他一眼,“周圍這些屯子,就屬咱屯子今年還有點餘糧,就於長海那逼樣的,還不得可著勁給咱倆上眼藥,你瞅著吧,指不定哪天就奔咱屯子來了!”


    “那咋整,都打出去?”


    “你可拉倒吧,鄉裏鄉親的我可下不去手!”老曹一臉愁容,磕打磕打煙袋,“建平你幫叔拿個章程。”


    “咱們可不能開這個先例,叔你算過沒有,今年但凡修梯田的基本上都是絕收,要是於圩子來要糧食咱們給了,此例一開,那以後就別想好了,那些受災的屯子都得來要糧吃,到時候咱們不給,人家弄幾個老頭老太太往村口一堵,連哭帶嚎的你受得了麽?”


    倆人被他這番話嚇了一跳!


    可不就是這麽個理!


    “這特碼的,豐收也愁人,絕收也愁人……”老曹鬱悶敲了下煙袋鍋,“幹脆,明天早晨就動鐮,把稻子都收回來,該交公糧的交公糧,該分的分了,他們愛上哪要上哪要去!”


    不是老曹不博愛,而是真的愛不起!


    這點糧食七扣八扣,到頭來每人能分到四百斤就不錯了!


    還支援別人……


    我們還需要別人支援呢好不好?


    “要不找建設廠,讓他們捐點糧食?”張子義卷著煙卷瞎出主意。


    “別坑我姑爺子!”老曹第一個反對!


    “那你說咋整,人家眼瞅著就堵門口要飯了!”張子義也怒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人家來要飯我就把你一腳踹過去!


    不是來要飯嗎?給你們一個小老頭!


    拿回去當祖宗供著吧!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嘛!


    “叔,這事單靠咱們是解決不了的,一來看呂主任和林縣長他們怎麽辦,至於這二嘛……”


    孫建平壓低聲音嘀咕一句,兩人眼睛都是一亮!


    我們咋就沒想到這茬呢!


    “鄉裏鄉親住著,要是於圩子的人說一聲缺糧了,給他們千八百斤我也不心疼,要是非得拉下臉來耍無賴,跑到咱們屯子門口哭嘰尿嚎的作,你看我怎麽修理他們!”


    老曹鬱悶把賬簿收起來,這些天幫著供銷社修房頂的支出都是從隊上的錢匣子裏往外掏的,蔣明奇給的那四千塊還存在信用社裏,老曹總是放心不下,生怕信用社把他的錢給偷偷匿了,琢磨著哪天去一趟,把錢支出來。


    錢得攥在自個手裏才穩妥!


    張子義扯過板凳,和孫建平倆坐在炕沿邊,手腳麻利的複裝霰彈,老曹墨跡一句見沒人回應,氣得他抓起掃炕笤帚,使勁拍了一下。


    “你要死啊!”


    張子義被嚇了一跳,手一哆嗦,藥放多了,氣得罵了一句。


    “要死我也把你捎帶上!”老曹嘎嘎一樂,將賬簿收拾起來,打了個哈欠,“幾點了還不回家?等會你媳婦跑回國了!”


    “愛回不回,回去更好,我找個更漂亮的!”


    “別瘠薄吹牛逼了,建平你說說你張叔,年輕那會……”


    張子義狠狠瞪了他一眼,比劃出一個“暫停”的手勢,老曹嘿嘿壞笑,“咋還不讓人說了?敢做不敢當啊張大炮手!”


    “你個老咕動,一肚子花花腸子,我可不跟你倆扯哩哏楞了,回家摟媳婦睡覺去嘍!”


    似乎是怕老曹揭他的老底,張子義站起身,故作輕鬆抻了個懶腰,趁老曹不備,在他腦門上拍了一把,轉身就跑!


    “王八犢子,欠爪子找揍是吧!”


    老曹暴怒!把掃炕笤帚扔出去!


    “沒打著氣死猴!”


    張子義哈哈大笑著走出門,老曹嘟囔一句缺德帶冒煙,孫建平起身把掃炕笤帚撿起來,放回到炕上,“叔,於圩子住戶比咱們屯子多吧?”


    “嗯,他們那個屯子咋說呢,老輩還是挺有正事的,也踏實認幹,就是吧叫於長海這個犢子給攪合得亂七八糟,現在好了都混到要飯了……”


    老曹絮絮叨叨講述著於圩子的曆史,於長海的老爹是大興安嶺這片赫赫有名的綠林頭子,報號“斬東洋”,領著一夥兄弟們血洗納河縣城,把砍掉的小鬼子腦袋拴成串掛在電線杆子上,小鬼子氣得發瘋,把大炮都調來了……


    “叔,你們當年那個保險隊,殺了多少小鬼子?”孫建平笑著問道,老曹扳著手指頭數了數,“我算算哈,打那年冬天摸了小鬼子三個崗哨,大概是宰了七十多人,後來又……得有三百多吧!”


    “那也正經不少了!”


    “我們就是小打小鬧,有一年從東邊過來一夥綹子,得有八百多號人,帶頭的是個姓李的大高個,別人都管他叫總指揮,那家夥厲害,領著他那夥人打小鬼子,我們跟在後邊撿洋落……”


    “你說的是抗聯吧!”


    求月票啊兄逮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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