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農曆七月十五。


    陳嘉駿坐奔馳普爾曼防彈車,抵達維多利亞公園對麵的洪興總部唐樓。


    唐樓外已經鋪上一條大長紅毯,維多利亞公園中央草坪上也搭建起了盂蘭勝會的內壇。


    盂蘭勝會分為內壇和外壇,內壇由聖一法師主持,外壇則進行遊神遊街活動,活動早已由港島潮屬僑領商會,向港督府做了報備。


    此時,小唐樓外,幼魔奴隸們和洪興仔們,頭戴紅巾,穿上了金黃色的對襟唐裝和戲服,地上放著一白一黑兩條長龍。


    洪興幾位元老,寶華、興叔等人則是換上了灰色的唐裝,頭發理得井井有條,站在唐樓門口笑嗬嗬地望著舞龍,與幾位港島潮屬僑領商會的幾位阿公聊著天。


    當看到那台標誌性的車長6.2米的普爾曼防彈車抵達唐樓時,所有人都行起了注目禮。


    杜姆拉開車門,穿著灰色對襟唐裝的陳嘉駿邁步下車,梳著大背頭,外貌英俊帥氣,威嚴的目光掃視全場。


    “阿大。”


    “大哥。”


    “陳生。”


    他的目光掃視到哪裏,那些桀驁不馴的洪興仔、幼魔奴隸們,皆是以一副乖巧的表情。


    進入洪興總部,門口已經擺起了神龕。


    基哥拿來了香爐等物事道:“阿大,都準備好,就等你了。”


    “行,我知道了。”


    陳嘉駿雙手伸進清水盆裏,洗了洗手擦幹淨之後,用一根酸枝木棒,將香爐裏的香攪拌均勻,並放入了五色豆,寓意著吉祥如意。


    每一個遊神隊伍,在行進的過程中,都要停下來三次,迎接香爐供人祭拜,這三座香爐分別存放在三戶人家、或者說三個單位、社團、公司裏。


    至於存放在哪三家,那自然就要看誰捐的錢多。


    擺好香爐之後,陳嘉駿將香爐放在神龕之上,帶領洪興眾摣fit人、紅棍拜了三拜,將香火插進香爐裏。


    接著陳嘉駿來到維多利亞公園,盂蘭勝會的內壇。


    聖一法師帶領眾沙彌,來到這裏,進行著最後的調整。


    “南叔、李先生。”


    陳嘉駿則是和港島潮屬僑領商會的眾人打著招呼。


    商會的會長是由陳偉南擔任,屏山集團的董事長,李嘉成等一群潮屬商人代表,也來參加了盂蘭勝會。


    小沙彌們磨好了硯之後,拿來了幾隻毛筆道:“幾位施主,請給舞龍點睛。”


    “南叔,您請。”


    陳嘉駿看向了商會會長陳偉南。


    陳偉南看向了李嘉成:“李老板,不如你先來?”


    “那自然是陳老板先給舞龍點睛啦。”


    李嘉成擺了擺手,非常謙遜地讓陳嘉駿先來。


    “眾位施主,內壇已經備好,可以進行迎神儀式了。”


    聖一法師在檢查過後,走過來雙手合十道。


    “聖一法師,那就有勞您了。”眾人也是雙手合十行禮。


    兩點半,時間不多不少剛剛好。


    迎神儀式,由穿著紅色法褲的聖一法師以及兩位得道高僧,在維多利亞公園中央草坪的經台進行,三人在經台前入定,默誦:


    “港島坊眾盂蘭勝會……等處吉向居住……”


    很長的一段默誦完畢後,就開始上香火。


    “咚。”


    醒鍾響起。


    “阿彌陀佛。”


    眾沙彌站成兩排敲著木魚,念著梵音佛經。


    氣氛,恢宏,肅穆。


    聖一法師將一打紙元寶在壇前引燃,三叩首,配合的兩位法師接過元寶舉過頭頂繞三圈,將其煙灰化入神水。


    在齋壇上,聖一法師通過靈符神水向內壇四方灑淨,祈請諸神、仙聖駕臨壇場,借其功德,濟度亡魂。


    三拜九叩,上香,上燭。


    啟壇儀式開始。


    在經曆一係列富有寓意,而又複雜的啟壇禮之後,鑼鼓齊響,穿著戲服的幼魔奴隸們和洪興仔們,舞著長龍,後麵跟著潮屬僑領安排的男男女女,從維多利亞公園出發,開始遊神儀式。


    遊神儀式從維多利亞公園開始,繞著港島市區一周之後,回到維多利亞公園。


    而內壇這裏,有著許許多多的潮人過來祭拜,祭拜完畢之後,陳嘉駿、陳偉南還有李嘉成等潮商領袖在此施福米,上印有“港島潮屬僑領商會、洪興集團”的字樣,有阿拉伯數字的編號。


    這些福米袋,每人限領一袋,持續整整三代。


    領福米袋對於來年的運氣有利,香江潮人們都紛紛爭先恐後。


    施米後,壇場擺滿數十張圓桌,潮人在此宴會。


    宴會後壇場擺放戲壇,壇前擺著十數張椅子,由粵劇團在此唱神功戲,人卻不坐滿,多出的位置,那是給死人的。


    戲一開腔,八方來聽。


    一方為人,三方為鬼,四方為神明。


    隻要開嗓,不管台下是否有人,都必須唱完。


    凡人不聽,不代表鬼神不聽。


    沙田盂蘭勝會內壇。


    戲壇前,張仁龍坐在第一排,身旁坐著新記四眼龍,還有幾個鄉議局議員、鄉事委員會委員。


    張仁龍抬手看了看時間,表情略帶不爽地對陳國姍道:“洪興大佬駿還沒來嗎?”


    “幹爹,陳先生跟我講,他一定會來的。”


    陳國姍穿著貼身旗袍,旗袍將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現得淋漓盡致。


    “再過十五分鍾,他再不來,你通知他,再也不用來了。


    今後,陽光巴士在沙田的巴士站點,新記大底過去運營,告訴大佬駿,這是我張仁龍說的。


    陸瀚濤、陸皇發、反黑組來了都不管用。”


    張仁龍的語氣裏蘊含著怒氣與霸道。


    也就在這時,戲台突然震動起來,斧頭俊跑進來,在新記四眼龍耳邊道:“阿頂,大佬駿來了。”


    “親家公,說曹操曹操就到。”四眼龍看向張仁龍說道。


    張仁龍麵上的憤怒表情,稍稍減輕了幾分,露出一絲笑容道:“親家公,還是你去招待他吧。”


    “當然。”


    四眼龍跟著斧頭俊走出內壇,隻見一列由奔馳、寶馬、賓利等豪車組成的豪華車隊,緩緩向這裏駛來。


    車隊停在麵前之後,洪興二路元帥杜姆,元朗摣fit人亞奇,屯門摣fit人扳手恩,尖沙咀摣fit人天養生……一眾洪興高層下了車。


    數十個平均身高約一米九的幼魔奴隸,穿西裝打領帶,下了車麵對人數與他們數倍的新記大底對視著。


    而後,穿著灰色對襟唐裝的陳嘉駿從加長奔馳防彈車走了下來。


    “哇,龍哥,擺出那麽大的陣勢歡迎我啊?”


    “大佬駿,你也知道我們新記鄉下人多,沒見過世麵。”


    四眼龍同樣報以微笑。


    時代已經變了,在一年以前新記遠遠沒有現在強盛,陳嘉駿滅掉了一群走粉的大撈家,與新記展開多領域的合作,如今的新記是全香江最大的社團。


    雖說,新記與洪興在賭廳和遊戲機方麵有諸多合作,但不代表雙方的關係就很融洽。


    “請。”四眼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請。”陳嘉駿朝四眼龍拱了拱手,進入內壇。


    “親家公,這位就是洪興大佬駿。”


    進入戲壇,四眼龍朝張仁龍介紹了陳嘉駿。


    “哦?我還以為是誰呢?”


    張仁龍微微抬了抬屁股,和陳嘉駿握了握手。


    “抱歉,張爵士,我來晚了。”


    看到張仁龍連歡迎都奉欠的表情,陳嘉駿也沒有生氣。


    “沒事,來的剛剛好,大家都坐吧。”張仁龍指了指位置之後,便率先坐下。


    陳嘉駿坐在他的身側。


    粵劇團開唱之後,張仁龍目視前方輕聲道:“陽光巴士進入沙田運營巴士線,我張仁龍不反對。”


    “那就謝謝張爵士了。”


    “不過,你們陽光巴士得增加運營班次,為沙田鄉民提供便利。


    同時,新記的巴士會相應地減少班次。”張仁龍繼續輕聲道。


    “哦?”陳嘉駿略感意外,他反問道:“張爵士,我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什麽條件?”


    張仁龍霸道道:“我要陽光巴士的百分之二十股份。


    另外,陽光巴士在沙田不用設立車廠,車廠新記這邊會負責,你們建造的巴士站台,一半交由新記來運營。”


    陽光巴士目前市值多少?


    因為沒有上市,那就算一算固定資產好了,1000台特斯拉t1款雙層巴士,價值十億。


    在入主九巴和中巴集團那之後,陳嘉駿對巴士線做了嚴格的劃分,九巴負責九龍,中巴負責港島,新界交給陽光巴士,整個新界擁有200個巴士站點。


    這200個巴士站點,就算它一億吧。


    換句話講,陽光巴士固定資產11億港鈔。


    張仁龍獅子大開口就要去20%的股份,相當於2.2億港幣。


    另外,車廠還交給新記運營,巴士站台有一半給新記來運營。


    張仁龍到底認為自己是有多大的魅力啊,能讓陳嘉駿這麽供著他?


    總有一些土皇帝,仗著自己人多勢眾,對投資客獅子大開口,20%的股份,那還是往少了說的。


    更有甚者,直接非法侵占資產,把正主給打跑了。


    這現象,在大江南北都很常見,在港島也是。


    張仁龍這逼,狗改不了吃屎,前幾年就曾經得罪過不少人。


    一次是74年,張仁龍出席晚宴回家時,被一幫匪徒劫去現金和勞力士金表,還被匪徒斬傷,差點被人滅口。


    還有一次,一幫匪徒假裝交通警,劫持了他的原配進入他的大宅大肆收刮,張仁龍也被斬傷手部,好在警察來得及時。


    沒想到,那麽多年了,還是改不了臭毛病。


    換做是其他社團,可能就答應了張仁龍的條件,畢竟能搭上張仁龍,就相當於擁有了保護傘。


    可是……


    陳嘉駿做洪興龍頭那麽久,從來隻有別人敬著他,從來隻有他敲詐別人,從來隻有他搞別人,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麵這樣說話。


    當他陳嘉駿怕了屈屈一個新界土皇帝?


    “怎樣?我知道你們洪興這兩年走正行,今後你們來沙田搵水,我們張氏家族也會給予諸多便利。”


    麵對著陳嘉駿的沉默不言,張仁龍再度開口道。


    “大佬駿,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在沙田做生意,沒有我們張家開口,你的生意會很難做。不信的話,你大可以試一試。”


    有了父親的撐腰,新記四虎張良聲,也表現得非常之囂張。


    陳嘉駿抽了口雪茄笑了笑道:“張爵士,陽光巴士背後的股份,有鄧肇堅爵士,有雷老板,有恒記四叔,還有諸多股民……


    我要跟這些人打一聲招呼,否則的話,我很難向他們交代。”


    時代變了,大佬駿的城府更深了。


    但在張仁龍、四眼龍等人眼中,卻是懦弱的表現。


    張仁龍笑著道:“恒記的李肇基,在沙田開工建設沙田第一城,也是跟我打招呼的,他那邊我給他打一個電話,至於鄧爵士,雷老板等人隻是小股東,最大的股東還不是你……”


    頓了頓,張仁龍道:“這樣吧,我給你時間,盂蘭勝會之前你一定要給我一個交代。”


    沙田是他張仁龍的地盤,他相信黑白灰全沾的陳嘉駿,分得清楚什麽叫做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張仁龍知道大佬駿的過往,知道大佬駿之前將整個越楠幫給趕出香江的事。


    可是,任何一個社團、組織想要活得長久,就必須得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


    體現在沙田,大佬駿必須要有他這個地頭蛇點頭,才能在這裏展開生意,否則的話他張仁龍振臂一呼,沙田仔都願意為他拋頭顱灑熱血。


    “我知道了,張爵士。今天時間太晚,那我就先告辭了。”


    陳嘉駿向張仁龍伸出了手。


    “我這個人做事好公平的,你來沙田賺錢,我不反對,但你一定要遵循我的規則。”張仁龍握住了陳嘉駿的手。


    “嗯嗯,那回頭見。”


    “回頭見。”


    在一群新記大底的注視之下,陳嘉駿帶著幼魔奴隸們返回車上。


    車子啟動之後,陳嘉駿給老獄打了一通電話。


    ……


    “老豆,你說大佬駿會不會低頭?”


    待陳嘉駿等人離開之後,張良聲迫不及待地問起了自己的老豆:“我車廠的位置都已經選好,馬上就開工了。”


    “他是一個聰明人,知道怎麽選。”


    張仁龍緩緩道來,他對於自己的判斷有著無限的自信。


    “轟隆”一聲!


    一道閃電劈開天空,接著暴雨如注。


    陳國姍替張仁龍撐開了雨傘,張仁龍道:“行了,時間也晚了,我就先走了,阿聲,有空就多回去看看,不要成天在外麵鬼混。”


    一群狗腿子,撐開更多的雨傘,護送著張仁龍進入車廂。


    勞斯萊斯啟動,消失在眼前,很快便消失地無影無蹤。


    月黑,雨夜。


    行至獅子山隧道,紅綠燈亮起。


    勞斯萊斯緩緩停下,一台虎頭奔也緩緩停在了勞斯萊斯車旁,老獄落下車窗。


    勞斯萊斯車廂裏,張仁龍與陳國姍卿卿我我……


    綠燈亮起時。


    勞斯萊斯迫不及待地開了出去。


    也就在這時。


    “砰。”


    一台泥頭車呼嘯而來,轟隆一聲撞在了勞斯萊斯。


    嘎吱嘎吱,哢嚓……


    刺耳的響聲懟著勞斯萊斯一路前行,直至獅子山山體。


    “砰。”


    終於,泥頭車無法前行,停穩車門拉開,跳下來一個一米九的滿臉胡渣滄桑壯漢。


    壯漢低下頭,掏出打火機,右手攏在一起,點燃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個煙圈。


    老獄開著虎頭奔,與壯漢擦肩而過。


    壯漢三兩口抽完煙,煙頭一扔,掏出大哥大報案。


    “喂,嗎?”


    “我撞倒了一台車……”


    “嚴重不?你等我瞅瞅……不咋嚴重,車裏倒是好像有幾個人。”


    “歪?歪?信號不太好”


    變形的車門下沿,鮮血蔓延,汩汩流淌。


    張仁龍努力睜開眼,他朝滄桑漢艱難開口求救:“救,救命……”


    “在哪?我咋知道在哪?”滄桑壯漢看著他,對準話筒吼道。


    “哦哦,這裏好像有個隧道。”


    掛斷大哥大,壯漢再次點上一支煙,雙膝屈下,蹲在獅子山隧道口,一口接著一口。


    鮮血,染紅了獅子山隧道口,渲染成一片刺眼的紅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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