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蔚然埋頭在他胸前,聲音悶悶的。


    “你就沒什麽想跟我坦白的嗎?”


    越初抱著她的手緊了緊,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掙紮了下。


    隨後他放開她,語調輕鬆,恢複成往日的吊兒郎當。


    “哥哪兒敢?”


    許蔚然手指戳戳他,“你小子最好沒什麽事兒瞞著我!”


    “當然~如果是,就罰我這輩子都娶不到老婆……”


    “不許說!”許蔚然咬牙切齒跺跺腳,眼淚汪汪的,“我偏要嫁你!”


    少年臉上染上一層笑意,溫潤指間抹去她眼淚。


    “好好好,今天就嫁,晚上咱倆就洞房花燭夜,哥一定好好滿足我的小寶貝,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夜夜笙歌……”


    許蔚然推開他,“你別說話!”


    好好一男神,可惜長了嘴!


    越初撿起地上的東西,在她身後笑得開心。


    兩人出來的時候,正好經過小月河。


    許蔚然望過去,試圖找到他當時撞車的地方。


    事情過去一個多月,所有痕跡都消失在了時間裏。


    那塊石頭雖然清洗過,但被刷上了紅色油漆。


    旁邊立了個木牌,上麵寫著他的英雄事跡。


    最後還有一排小字,許蔚然正逐字逐句地讀:“少年養一身浩然正氣,弘揚我中華……”


    “走了走了走了。”越初尬得頭皮發麻,拽著她趕緊撤。


    “等一下嘛,人家還沒看完呢!”許蔚然把他拉回來,“咱倆在這兒拍個照,合影留念唄。”


    “……”


    越初心裏一萬個不樂意,最終還是拗不過她。


    兩人找好角度,調整下姿勢。


    許蔚然正準備按下拍攝鍵,就瞧見鏡頭後麵多出一個女生。


    她打算等人走了繼續拍,越初卻突然撇下她就跑。


    “?”許蔚然回過頭,發現那女孩原來是準備跳河。


    越初及時一把拽住了她。


    可由於重力,那女孩整個身子已經懸在半空。


    越初所在的地方根本沒有支撐點。


    繼續下去,兩人都會滑進河裏。


    許蔚然連忙拽住他,兩人合力拉起女孩。


    被救上來的女生頭發淩亂,眼睛紅腫。


    她本來抱著必死的心,沒想到竟被人救了。


    “你們為什麽要救我……”她跪在地上,掩麵而哭,


    許蔚然冷冷說道:“難道不應該先向你的救命恩人道謝嗎?”


    “謝謝你們。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


    看她可憐的樣子,許蔚然的語氣也和緩下來。


    “人生隻有一次,你還那麽年輕。為什麽想不開呢?”


    “……”她低頭,沉默著。


    許蔚然走到她麵前,“我不想多管閑事兒,也可以尊重你的選擇。可是,你不能死在這裏。”


    那女生有些詫異,抬頭看著她。


    “我……”


    許蔚然指著那邊的木牌。


    “看見了嗎?一個多月前,我男朋友開著燃燒的運渣車,冒著生命危險,拯救了80多個人。”


    就在剛才,她還想著以後有了孩子,一定要帶過來看看。


    讓他們知道,自己的父親是位多麽了不起的英雄。


    許蔚然不允許任何人,玷汙這條河。


    女孩愣住了。


    她這才發現,麵前的男生雖然戴著口罩,還是能看得出臉上有一道疤。


    她真誠地鞠躬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許蔚然態度也緩和了不少,“可以告訴我們,為什麽要跳下去嗎?如果你已經下定決心,就當臨死前,向兩個陌生人敞開心扉吧。”


    她對那女孩的事情不感興趣。隻是怕自己一走,她又跳了。


    河畔的風吹亂了她的頭發,女生伸手將它挽到耳後。


    好半天,她才開口。


    許蔚然從她斷斷續續的敘述裏,拚湊出一個可憐女孩的經曆。


    她叫周麗,是京大的在讀研究生。


    作為留守兒童,周麗小時候沒有父母在身邊。


    她被村裏幾個老光棍侵犯了。


    童年的陰影,一直伴隨著她長大。


    直到一年前,同班一個男生打動了她。


    兩人成為男女朋友並同居了。


    住到一起後,周麗沒有迎來自己期待的幸福生活。


    反而是男朋友一直很介意,說她偽裝得太好。


    明明不是處,卻讓他花了一年時間去追。


    說她既然都是爛貨了,還裝什麽矜持。害他滿心歡喜,結果撿了一雙破鞋。


    隨後,那男生時不時用惡毒的語言攻擊她。


    周麗備受折磨,這才選擇自盡。


    越初聽完,氣得當場想找那男生打一頓。


    “女孩的貞操,從來就不在裙底。你最寶貴的東西,也不是那可笑的一層膜。”


    他手背有青筋爆出,看得出來在隱忍控製情緒。


    越初看著她,“那些曾犯過錯的壞人,有誰覺得他們這輩子都完了嗎?”


    周麗怔怔看著他,仿佛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言論。


    她微張著嘴,眼淚一瞬間決堤。


    “嗚嗚……”周麗捂著臉,緩緩蹲下。


    許蔚然遞了一張紙巾給她,“憑什麽呢?該受到懲罰的人,不應該是他們嗎?”


    她想到了曾經的自己。


    在遭受霸淩的時候,同樣想到了去死。


    隨後想想不對,總覺得該死的人不是她。


    許蔚然問道:“你現在還想活著嗎?如果真的沒有求生欲,能不能麻煩換個地方?”


    “……對不起。”


    越初撿起地上的傘,走過來給她撐到頭上。


    “離她遠兒點。這種極端的性子,很容易傷害到別人。”


    周麗愧疚低著頭,“我不會。”


    許蔚然說道:“如果一個人讓你很難受,那就離開他。如果一個地方讓你很窒息,那就盡快搬走。”


    “京大的研究生。”越初諷刺笑了笑,“很有出息啊……”


    周麗神情尷尬,“我對不起父母,對不起老師。”


    “你沒對不起誰,隻是對不起自己。”他清冷神色緩了緩,“chu女膜是用來保護女孩的,卻變成攻擊她們的武器,不覺得很好笑嗎?”


    周麗愣了下,腦子裏仿佛有一道光閃過。


    “謝謝你,我明白了。”


    越初牽著她的手,兩人離開了這裏。


    一路上,許蔚然有些沉默。


    其實她理解周麗。


    從小缺少父母關愛,還被村子裏壞人欺負。


    好不容易長大,又遇到人渣。


    越初停下腳步,“別難過了。”


    “越初哥。”


    “怎麽了?”


    許蔚然糾結著手指,“如果……我是說如果,我……”


    越初摟過她的腰,將人摁進懷裏。


    “沒有那些假設。你就是你,是我的寶貝。”


    “嗯。”許蔚然抱著他。


    其實她也差一點被侵犯。


    隻是那個時候的自己拚命反抗,還踢傷了兩個人。


    即使這樣,在一些人眼裏已經是“髒了”。


    因為那些人扒光她衣服,還拍了照。


    還好。


    她一直咬著牙,努力地活著。


    越初摸摸她的腦袋,“不要因為任何人,影響自己的情緒。不要拿別人的錯誤,用來懲罰自己。”


    “我知道了。”


    他像個大哥哥,語氣寵得不得了,“乖女孩。”


    許蔚然仰望著他,“越初哥,我覺得你好了不起。”


    他調笑的語調,“哪兒了不起了?夠不夠蔚然妹妹以身相許?”


    “之前我想救了她一次,救不了二次。可我剛才看她的表情,似乎已經想通了。”


    “那是因為你呀,小傻瓜。”


    “為什麽?”


    “如果不是你,她不會對我一個陌生的男人敞開心扉。”


    越初覺得,在她身上有一種柔和的力量。


    她站在那裏,就仿佛一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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