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安言三人再次踏上征途。


    此時深秋已過,正值初冬時分,紅葉落盡掛寒霜,唯有幾株鬆柏盡顯蔥鬱。


    孫悟空在前引路,安言與唐三藏邊騎著馬,邊探討經文,論證所學。


    對安言而言,這是一個很好的學習機會。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這些時間裏,通過與唐三藏的探討,他發覺自己對道經的感悟更深,不是由外掛得來,而是自己一點點理解過來。


    同時,對佛門的經文也了解更多。


    正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在辯論過程中,唐三藏也是感觸良多,“與安言探討多日,如今我方知,我這才叫紙上談兵。”


    “所以呀,做什麽事都要知行合一。”


    “受教了。”


    唐三藏合十認可點頭,心裏對於西遊之事又有了新的見解,或許這就是佛祖的意思吧。


    期待越大,往往最後失望越大。


    也不知唐三藏真的走完這西遊之路,還是否能夠保持這個想法。


    前方領路的孫悟空也是忍不住寂寞加了進來,回首道:“我也覺得安哥兒說得沒錯,想我當年,也是說做就做,鬧了地府,掀了淩霄寶殿。”


    唐三藏聞言哭笑不得,笑罵道:“悟空,你這不是知行合一,是隨心所欲。”


    “隨心所欲不好嗎?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孫悟空也不覺羞愧,帶著幾分懷念道。


    回想花果山。


    說起來,五百年過去了,也不知道他的猴子猴孫過得好不好。


    孫悟空心裏一滴溜,尋思著什麽時候跟師父請個假,回去看看他的花果山,看看他的猴子猴孫有沒有被別的妖怪欺負。


    “隨心所欲自然好。不過要在規則裏,要是逾越了規則,好事就會便壞事。”安言笑著,話語裏帶著提醒。


    誰不想隨心所欲?


    但人人都沒有規則的話,那這個世界還不得亂套?


    強如聖人,也不能豁免。


    孫悟空聞言神情一陣恍惚。


    確實,如果當初他安分在花果山,或許他現在還是那個逍遙自在的美猴王,就不會被壓在五指山下五百年。


    醒過神來,他訕訕一笑,擺手道:“安哥兒,論經說道,俺老孫說不過你,不說了,不說了。”


    “哈哈,你這猴頭。”


    唐三藏見狀,不禁笑了起來。


    就在這談笑間,忽聽路旁一陣口哨聲,跳出六人來,手執長槍短劍,利刃強弓,攔住了一行三人,大喝道:“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交出馬匹行李,就放你們過去,不然休怪我們兄弟六人刀劍無情。”


    “強盜?”知道安言和自家弟子實力的唐三藏,非但不怕,反而好心出聲道:“諸位還是速速離去吧,不然等會傷到你們就不好了。”


    “嘿!你這和尚分明瞧不起人!”一持刀大漢聞言大怒道,“我從未見過如此囂張的人!”


    “老大,你今天不就見到了嗎?”旁邊一人傻乎乎回道。


    這一問一答,逗得安言笑了出聲,孫悟空更是不堪,指著六人抱腹大笑。


    連唐三藏都有些忍俊不禁。


    真應了那句話,沒文化,真可怕。


    “笨蛋,我不知道嗎?”持刀大漢氣得臉發綠道。


    “還笑?不許笑!我看你們是沒死過!”


    “老大,他們確實沒死過。”


    “伱特麽就不能給老子閉嘴嗎?”持刀大漢轉身怒視,“再出聲打斷我,我就打斷你第三條腿。”


    嚇得那人夾緊褲襠,連忙搖頭表示不開聲了。


    安言騎馬上前,看著長得各有特色的六人,問道:“你們都是哪山頭的?我怎麽沒聽說過你們的大名。”


    持刀大漢一聽安言詢問,傲然道:“聽好了,我們的大名。”


    “我叫做耳聽怒,剛才說話那個意見欲,還有他們是眼看喜、鼻嗅愛、舌嚐思、身本憂。”


    唐三藏聞言一愣,這不是六根嗎?


    孫悟空也是一愣,當即睜開火眼金睛,看出了六人本體,頓時笑道:“原來是六個毛賊,你認不認得我這出家人才是你們的主人,你倒是敢來攔路。”


    六人聞言大怒,就要發作之時,安言道:“這馬兒行李肯定不能給你們,你直說要多少銀子才肯放我們過去。”


    “安哥兒!”


    孫悟空不解看向安言,回應他的隻有安言的輕輕搖頭。


    這六人代表著孫悟空的六根,如果任由孫悟空將其打死,隻怕就落入了觀音的圈套,曆時就有理由將金箍交給唐三藏。


    而看到孫悟空凶殘一麵的唐三藏,很可能就會聽從觀音意思,給孫悟空帶上金箍。


    其實這六人死與不死都不重要,隻是一個引子而已,是觀音用來測試孫悟空的手段。


    要是打死六人就代表打死了孫悟空的六根,那觀音就不用多此一舉讓唐三藏騙孫悟空戴上金箍了。


    六人聞言眼睛一轉,獅子大開口道:“一千兩黃金!把一千兩黃金給我們兄弟六人,我們就放你過去。”


    他們不覺得三人會有一千兩黃金,給了自然是好事,不給那就別怪他們不客氣了。


    當然,他們認為不給的機率更大,已經準備好動手。


    出乎意料的是,對方真的拿了一千兩出來。


    “悟空,把你挑的那個箱子給他們。”


    孫悟空雖不願,但人家安哥兒都同意了,他也隻好乖乖將箱子取下,放在了地上。


    六人對視一眼,然後撲了上來,打開箱子,被裏麵金燦燦的金子給亮瞎了眼。


    “金子!好多金子!”


    六人全然忘記了安言三人的存在。


    安言道:“我們走吧。”


    於是三人再上路。


    唐三藏回頭看了六人一眼,不解道:“安言,為什麽平白無故便宜他們?打跑他們不就行了?”


    安言沒有回答,隻是看著唐三藏問道:“那如果換做三藏你如何處理?”


    唐三藏想都不想道:“勸說他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很好,那待會你看看他們會不會放下屠刀。”


    唐三藏疑惑道:“什麽意思?他們還會追上來?”


    安言笑而不語,是時候教教唐三藏什麽叫做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正當六人沉浸在金燦燦的金子上時。


    “好哥哥,好弟弟,先聽我說一句。”眼見喜忽然製止道。


    其他五人停了下來,各自懷裏都抱著一堆金子,疑惑看向眼見喜。


    眼見喜也不廢話,眼冒喜意道:“你們說那道士那麽爽快給我們一千兩金子,是不是說明行李裏的東西價值不止一千兩金子?”


    “有道理!”


    “那我們豈不是虧大了?”


    “那怎麽辦?”


    “可是耳聽怒已經答應放過他們了。”


    “耳聽怒放過他們,我們有沒說過。”


    “誒,意見欲,你終於是開竅了。”


    六人一聽,隻覺十分有道理,紛紛點頭。


    “那我們還等什麽?快去追呀!”


    見狀,六人匆忙分好金子,然後邁開腿,追了上去。


    這一追,便是大半天,終於在黃昏時刻追上了安言三人。


    “你們站住!”


    六人一窩蜂將安言三人攔停。


    孫悟空看見這六個毛賊還敢追上來,當即往耳朵裏一掏,掏出繡花針一吹,迎風而漲變成了一根鐵棒,足有手臂粗細,齜牙道:“你們莫不是以為俺老孫是泥捏的不成?還敢追上來找事!”


    “能夠變大變小的鐵棒?寶貝!寶貝呀!”


    隻可惜,由於安言剛才息事寧人的做法,讓六人以為孫悟空隻是繡花枕頭,非但沒有收斂,反而當麵議論起如何瓜分這些寶貝。


    “那猴子,趕緊把你挑著的行李和那鐵棒給我們,還有兩匹馬兒。”


    就算是唐三藏這樣的老好人,也不禁覺著心頭火起,聲音都高了幾個調質問道:“拿了一千兩金子還不能滿足你們嗎?”


    “哈哈,這和尚真傻得挺可愛。我們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強盜土匪,難不成你還想我們和你講誠信嗎?”


    “快快把行李、馬匹交出來!”


    唐三藏被六人無恥醜陋的嘴臉給惡心到了,氣得直發抖道:“休想我們再給一個子!”


    六人聞言,喜的喜,怒的怒,愛的愛,思的思,欲的欲,憂的憂,一起亂嚷道:“你這和尚,當真以為我們不敢殺人?”


    當即,刀槍劍棍一擁而上,嚇得唐三藏驚恐後仰。


    好在有孫悟空攔在前麵,但六人也不管,誰攔誰死,照頭亂砍,劈裏啪啦,砍了有六七下。


    安言這時才道:“三藏,我知你心善,篤信佛理,因此才有剛才一試。現在,你還覺得這種人會放下屠刀嗎?”


    “如果被砍的人不是悟空,而是一個普通人,你覺得還能活下來嗎?”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人性遠比你想象中的要險惡。”


    “除惡,須務盡。”


    唐三藏才明悟過來,明白為何安言剛才要這樣做。


    如果今日放了這六人一馬,來日還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死在對方手上。


    忽然間,他明白了地藏菩薩的那句話,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念及此處,他把頭一別,道:“佛也有火,金剛怒目。悟空,除惡務盡。”


    要不是安言給他傳音,孫悟空早就按捺不住了,想當年和二郎神大戰一場,他都沒身中這麽多刀。


    如今聽了師父的話,孫悟空揮舞金箍棒道:“嘿嘿,毛賊,吃俺老孫一棒!”


    隻見孫悟空金箍棒一掄,蕩開六人武器,好像敲地鼠一樣,追上去一人一棍,六人當即橫死當場。


    聽到沒了聲息,唐三藏才回頭,見到一地屍體,雖說早有心理準備,但見到這一幕還是忍不住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


    這邊,孫悟空已經利手利腳將六人身上的財物搜刮捧了過來。


    “師父,安哥兒,這都是那毛賊的財物。”


    “悟空,打死他們便算了,怎麽還把他們身上的衣物給拔下來?”唐三藏見狀忍不住教訓道,在他看來,這種做法有些侮辱人了。


    孫悟空大大咧咧道:“師父,你不知道,這些毛賊殺人越貨都是這樣幹的。”


    唐三藏聞言道:“住嘴!你是毛賊嗎?”


    被唐三藏這樣一嗬斥,孫悟空有些委屈巴巴看向安言,想尋求安慰。


    但這次,安言也不幫悟空了,教導道:“悟空,你師父說得有道理,這死人衣服值幾個錢,髒了手不說,還晦氣。”


    “下次幾株了,把錢財等有價值的東西拿了就行。”


    孫悟空臉色剛要一垮,但在聽完後不好意思撓頭笑道:“是俺老孫糊塗,是俺老孫糊塗。”


    “我這就把衣服給回他們,下次一定注意。”


    說著,孫悟空將錢財物品挑了出來,然後將衣物逐一丟回六人身上。


    唐三藏無奈苦笑道:“安言,這錢財乃身為之物。”


    “不不不,錢你可以不喜歡、覺著不重要,但你一定不能沒有。”安言翻身下馬道。


    他來到丟在地上的財物麵前,將其一分為三,取走了最大份的一份,又將其餘兩份推給孫悟空,“悟空,你師父那份你先幫他保管吧。”


    “好嘞!”孫悟空應道,隨後看著自己的一份,歡喜道:“我也有份嗎?”


    “當然,我們是正經團夥.呸呸,不是,正經團體,自然人人有份。”


    因為有一千兩黃金是屬於安言的,所以他的最大份。


    而唐三藏無奈看著安言,沒想到安言也有這麽不正經的一麵。


    但另一方麵,他又覺得安言的一番話有幾分道理,於是便不再多言,算是默認。


    至此,第一次團夥.呸,團體合作分紅完美落幕。


    安言相信,這不是是最後一次。


    分贓完畢,唐三藏道:“悟空,你把他們六人埋了吧,免得曝屍荒野。”


    孫悟空雖然覺得師父有些矯情,但也聽話照做,昨晚唐三藏挑燈幫他織衣服的一幕讓他感到了久違的溫暖,算是真正認可了這個便宜師父。


    隨後,唐三藏又詢問安言道:“安言,我想今晚在這過一夜,幫他們六人超度。”


    安言本想說這六人哪是什麽活人?不過在看到唐三藏那不安愧疚的樣子後,他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看著唐三藏露出歡喜之色,安言搖了搖頭,不再理會。


    相信再經曆多幾次,等唐三藏習慣就好了。


    而天空上的觀音菩薩,見到這一幕,陷入了沉默。


    感覺唐三藏再跟著那安言走下去,等到了靈山隻怕全是對方的形狀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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