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引珠很樂意教林奶奶。


    林奶奶很有耐心,也不覺得不認識這些字有什麽不可承認的。


    她經曆過亂世,見過生死、見過一切荒謬的事情發生,她無畏、無懼。


    她之所以固執的把自己封閉了幾十年,也是因為她怕災禍會通過她降臨到家人身上。


    但她不排斥新鮮事物,活到老學到老,她願意跟著林引珠學。


    林引珠一直覺得林奶奶是個開明的人,她可以接受林引珠的口無遮攔、願意嚐試林引珠做出來的那些奇奇怪怪的食物,也願意為了照顧母女倆留在城裏,在外人麵前有些社恐的她卻願意拋頭露麵陪林引珠去擺攤……


    扯遠了。


    林引珠伸長脖子,順著林奶奶的手看向書本。


    這一版《十萬個為什麽》用的是簡體字,和林奶奶記憶中的繁體字有一定區別。


    這本書是兒童課外讀物,是有拚音的,但林奶奶並不會拚音。


    拚音是五十年代發明的,也就是三十年前,林奶奶小時候學認字時,根本就沒有拚音。


    林引珠教林奶奶認了幾個字,便找來紙筆,一邊念一邊寫,將拚音表默寫下來,教林奶奶學拚音。


    “你今天先學這四個,每個寫十遍。”


    林奶奶磕磕絆絆重複道:“波,潑……摸……佛。”


    “對。奶奶真棒。”


    “太奶奶真棒。”


    “安安要不要跟太奶奶一起學?”


    “安安會了,波潑摸佛。”


    林引珠豎起大拇指:“哇哦,安安真棒,那安安會寫嗎?”


    “不會。”


    “那不行哦,會念也得會寫哦。”


    林引珠讓她的首席大弟子——林奶奶教安安寫。


    兩人一個會念一個會寫,互相幫助下,很快完成了林引珠布置的作業。


    “好啦,今天就到這裏,奶奶給安安念書吧,不會的來問我。”


    將兩人打發走,林引珠開始構思她的稿子。


    以安安的故事入手,總結各種反詐手段,如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不要吃陌生人的東西、對於除家人外的“熟人”要有防備心等等。


    如今經濟發展,多少人搭上火車前往南方城市打工,如今信息閉塞,多少人在火車上、在工廠被人騙財、騙色,被賣到深山……


    其次是自救手法,保持理智、保護自己,活著最重要,所謂清白、所謂尊嚴,在生命麵前都可以拋棄。


    最後總結,加上一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林引珠看了一遍,搖搖頭,這文筆著實一般,用語簡單直白,也不知道能不能過稿。


    夜色漸深,小院安安靜靜,隻有屋外的蟲鳴鳥叫聲。


    天空繁星點點,這景色是四十年後沒有的。


    安安已經被林奶奶哄睡。


    林引珠將東西收拾好也回房了。


    林引珠家沒有鬧鍾,但有一個比鬧鍾還準時的豬肉攤老板。


    六點左右,老板又送豬肉來了。


    收了豬肉付了錢,讓老板明天多送點豬肉後,林引珠又開始忙碌的一天。


    餘雲和來的比昨天還早,他推著一平板車砍好的木頭,身旁還有一個背著籮筐的男生。


    男生看起來和餘雲和差不多年紀,衣服上有許多補丁,衣服不知穿了多久,袖口處有明顯的磨損,衣服是清洗過度的灰白色。


    餘雲和主動介紹:“這是我朋友,叫阿霖。”


    林引珠笑著點點頭:“你好,我叫林引珠。”


    “林老板好,我叫劉霖。”


    兩個男生合力將木頭卸下,整齊堆放在小廚房外。


    餘雲和讓阿霖去燒火,他則去百貨商店。


    昨天的飯盒和一次性筷子都消耗的差不多了,他得再買點。


    有人幫忙燒火,林奶奶便抽出空來揉麵了,蒸了一屜大肉包子後又煮了一鍋疙瘩湯。


    口口聲聲說吃過早餐的阿霖和餘雲和吃的比林引珠三人加起來還多。


    林奶奶主動為他們解圍:“這年紀的小夥兒就得多吃點,正長肉呢。”


    林引珠:“吃吧,等會兒忙起來你倆就沒空吃飯了。”


    他們是十八,不是八歲,還長肉呢?都一米八的大高個兒了……


    林引珠將安安送去托兒所,回來時去了街道辦申請接通電線。


    隨後就等電力局的人上門安裝電表。


    回到小院,餘雲和已經煮好了兩鍋米飯,空出來的灶頭便被林引珠占用,她還得煮一鍋豬腳醋。


    將豬蹄過水後放入新買的砂鍋,再放入幾塊薑、雞蛋和一整瓶甜醋,接下來就小火燉煮就行。


    鹵肉已經煮好,熄了火等待湯汁滲入肉裏。


    餘雲和準備就緒後,便和阿霖推著平板車出發去擺攤。


    林引珠拿出稿子,給林奶奶念了一遍,詢問林奶奶的意見。


    林奶奶文化有限,但她經曆豐富,在此基礎上又說了幾個關於拐賣、詐騙的故事,林引珠稍微修改了一下,便決定將稿子寄出。


    將豬腳醋和辣椒醬放上三輪車,林引珠衝林奶奶揮手:“走,孫女今天帶你出去打打牙祭。”


    林奶奶一邊吐槽一邊上了後座:“又出去吃,家裏肉還不夠你吃的?”


    “吃膩了,趕緊上車。”


    “哼,下回別想我做飯給你吃,還吃膩了……”


    將豬腳醋和辣椒醬送到孫師傅家後,林引珠便去了郵局,按照報紙上的地址,將稿子寄了出去。


    接上安安,一家三口便去了國營飯店。


    “來個紅燒肉、驢肉火燒、炒時蔬。”林引珠將菜單遞到林奶奶麵前,“奶,你想吃啥?”


    “夠吃了。”


    “再來個燴南北,可以了。”


    林奶奶皺眉:“你真是有錢沒處花,你還不如給錢我,我也能給你做。”


    “您不能這麽想,咱賺錢不就是為了這一口吃的嗎?能花錢讓別人做,為什麽要自個兒辛辛苦苦下廚呀?你看著吧,以後我發財了,給您請一個保姆、一個廚師,再請一個司機,你就負責吃喝拉撒就行……”


    林奶奶瞥她一眼:“在我死之前你能發財不?”


    “呸呸呸,你這是咒我還是咒您自己呀?趕緊呸了重說。”


    “呸呸呸,我等著你發財。”


    林引珠笑彎了眼。


    安安在一旁也笑:“安安也要發財。”


    隔壁桌的大爺聽得直樂:“你個小不點,連錢都認不全呢吧,哈哈哈。”


    安安噘著嘴:“我就要發財。”


    林引珠:“好好好,大夥兒發財,爺爺也發財。”


    安安鼓掌:“好!”


    不出意外的,林引珠三人又沒吃完這一桌菜。


    將剩菜打包,林引珠又額外打包了一隻燒雞,路過便利店時順帶買了兩瓶汽水。


    騎車回家就差不多消耗完了。


    將安安哄睡後,林引珠拉著林奶奶一塊吃燒雞。


    林奶奶將雞腿留給安安,撕開一塊雞翅塞進嘴裏:“你可真會吃啊,還汽水配燒雞。”


    “當然。”


    這是八十年代、中國版的可樂炸雞,更健康、更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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