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複聚,空氣轉悶,疾風驟起,雷鳴電閃,又降大雨。


    趙家莊,一棵大樹處,積攢之洪水漸漸漫流過此樹腰處,從天而降的密密麻麻若黃豆般大小的冰冷雨滴耗盡全身重量和力氣一股腦兒猛然砸落在片片綠葉上,簇簇樹葉搖晃不止,簌簌地從樹枝上掉落,繼而盈盈飄落浮在高低不整水麵上隨洪水走了。


    又有陣陣狂風吹擊此樹,樹幹仿若快要彎曲折斷神似風燭殘年之佝僂老叟,強風猛地拂去了留在葉片上的渾濁雨珠,此時整棵樹像是一柄被風吹彎吹歪的大傘。


    樹上一道道隱隱約約叫痛之聲傳來。


    “哎呦,哎呦………,有沒有人啊,有沒有好心人……”


    樹上掛了兩男子,一個人醒著,醒著的在較上方,另一個人一動不動,隻停掛在樹枝交叉處,仿佛隨時會掉下來。


    上方的男子雖醒著,頭腦卻是昏沉無比,眼皮子像注了鉛水一樣,不停地不聽使喚垂落下來,好在現在降下的驟雨打落至他的麵部,讓他減去不少睡意。


    他雙手抱著樹,腦袋貼著樹幹,在受傷的這些時間,他一刻不敢睡,他感受到了自己生機的緩緩流逝,他發現他的呼吸變慢了,他能聽見自己虛弱的喘氣聲,他衣衫襤褸,身上還有血漬。


    他怕,怕一睡下去就不會醒來,也怕萬一睡著了不小心從樹上掉進水裏。


    正在求救發聲的就是這醒著的男子,在他身下方的男子早已昏了過去,不過還掛在樹枝上。


    醒著的男子自然是不知道,他隻以為這男子隻是暈著了,殊不知這下方一動不動的男子在被水衝來的途中頭部磕磕碰碰的撞了不少石頭,流了不少血,最後雖上了樹,卻沒一會便暈迷過去,此刻不知其是生是死。


    上方醒著的男子,對下方昏睡著的男子慢吞吞有氣無力地說:“兄弟,醒醒,醒醒。”下方男子遲遲不應聲。


    醒著的男子喊了一陣,發現沒有回應,便沒再堅持下去,他此番也是饑寒交加,全身無力,如此叫喚,若是得不到應喚,隻是白費力氣,徒費口舌。


    過了一陣,雨停了,烏雲漸漸散開,不過天還是昏昏沉沉的,像在傍晚。


    困意睡意又充斥擠滿全身,最終他雙眼皮還是垂了下去,這次沒有再睜開。


    閉上眼的最後一刻,他轉頭瞅了瞅仍然掛在樹杈間一動不動的男子。


    兩人原是此莊人,沒跟上村長,夜寐時刻不慎被洪水卷走。


    一路跌跌撞撞在水裏可勁使命的掙紮著,本來都自認為是沒有生路的,天可憐見,流水中途,磕碰到此樹,兩人見求生有望,使出全身氣力,合抱住大樹,雙手如爪,緊擢在樹皮中,而後一點點爬至高枝,直至認為能避了洪水時,才停止了攀爬,斜靠在主幹上休息。


    現在已經是待在樹上的第三天。


    …………


    洪水滔滔,四周充斥水流衝擊的聲音,忽的,大樹旁的一方水域兀地平緩下來漸漸歸於靜止,似一麵平整的鏡麵被汙濁的鏡子。


    又有什麽聲音不知從哪傳來。


    鏡麵上浮起了白霧,水域四方緩緩起了四道水牆。


    咕咕咕的聲音不斷從水中自下而上的響起,大樹旁的水麵上不停地冒著水泡,一串一串一團一團的,沒有停止的跡象,又過了一會兒,這水泡變成了粉紅色,連帶著周圍區域的水都改了顏色。


    一團粉霧驀地從水麵上升騰而起,向四周濕潤無比的空氣中氤氳開來,遮住了周圍的視線。


    這粉霧被風吹拂著如同薄如蟬翼的絲帶在空中自由自在輕盈無比地飛舞著。


    不過,在這粉霧將要消弭之際,一陣陣尖銳刺耳之聲從水中突然響起,一隻巨大的粉紅蚌殼從水中破水而出,隨後巨的一聲破水聲響,兩麵蚌殼張開,又緩緩合閉上,像是在呼吸,又發出滋滋水聲,這般進行幾次,粉霧也消於空氣當中,蚌殼上出現了一道粉紅人影,體態婀娜,身姿輕盈,竟是一位妍麗秀美的妙齡女子,身著宮裝,兩耳穿珠,梳淩雲鬢,盈盈笑著。


    女子的五官出現後,身下的蚌殼便消失不見。女子雙腳與水麵接觸,卻不下沉,仿若輕如鴻毛,又若走在實路上。


    女子輕輕點踩著水麵,先是試著走了幾步,隨後輕快的跳躍起來,裙擺飛舞,飄動衣衫獵獵,不過一會兒間,就衝到了大樹下麵,留下了背後道道殘影。


    眼見著這女子抬頭望向樹上,方伸出玉臂,捏著蘭指,低首往前一吹,一股粉霧從口中傾吐而出,匯集成條條細線絲束飛向停掛在樹上的兩個男子,這粉紅的細線絲數若有了靈性如同一條條小蛇無比順滑地飛入了兩人的囗鼻之中。


    兩名男子的眼睛驀然睜開,瞪圓了雙眼,從樹幹上直挺挺的站立而起,歪頭直腿抬腳擺手,動作不正常的活動著身子,體內爆發出於串串骨頭碎裂之聲,最後從嘴巴逸出粉霧。


    兩人“撲通”一聲,瞬間從樹上跳下來,激起不小波紋。


    之後兩人像憑空消失了一樣,突然沒有了動靜。


    “嘻,嘻嘻嘻……”


    那女子也不知怎麽,突然譏笑起來,笑聲詭異,令人頭皮發麻。突然抬頭望向天空,目露凶光,眼神狡黠,左右搖晃,長發披散開來,變長變粗,深入水底,立馬捆出兩個人物來,這兩個人便是之前跳水的兩個男子。


    又猛然張嘴,可怖的是,之前的那張櫻桃小嘴竟是分裂成兩半,不僅如此,此女自額頭、鼻子、下頜直至腰腹分割成兩半,露出光滑空洞的腹腔,將其中一名男子包裹生吞下去,駭人眼目。


    另外一名男子也沒逃過,在上名男子完全被吞噬後,女子側身轉向剩下的一名男子,一口吞了進去。


    這哪是女子,分明是一隻巨大河蚌!


    分明是成了精,開合身子,四處尋活人吞噬的妖孽!


    蚌妖吞了兩活人,吸了他們的血肉精氣,又重新化為之前的女子身形,愉悅地發出兩道詭異的笑聲,緩緩沉入水中,四周水域又變得紊亂成原般模樣。


    另一頭。


    林庸翻越山頭,到了趙鐵牛所說之地,從山丘上俯視那處,還可見到斷壁殘垣。


    沿著莊中隱約可見的彎曲小道,林庸禦水為一塊塊水磚,自身踩在上行走。途徑一幢外型基本完好的石屋時,屋內突然傳來瓶罐落地摔碎之聲,鬧出不小動靜。


    林庸趕忙上前查看。


    原來是一隻放在幾案上的灰陶罐被水衝倒,與石牆相撞而碎裂。


    林庸歎了口氣,走出了這間幸存的石屋。趙家莊的許多房屋都被衝毀,特別是木屋,很少有完整的。


    繼續前行,又有零零散散的浮屍從林庸身邊經過,都是全身發腫,衣衫不整,披頭散發,或表情驚懼,或神態安穩。


    流水中出現更多飄浮的木質家具,漆碗、漆盤、花幾、扶椅、插屏、茶幾、涼榻,甚至有供案、佛龕、木佛像等等,這些或半沉半露,或隻露出一角,其餘全浸在水中,或大半漏出,隻留在水中一點。


    又搜查了幾座屋子,沒有活人留存,連屍體都很少見,大抵全是被洪水一衝而走了。


    如此搜尋了一陣兒,大致將莊裏所有民房查詢過後,沒有發現任何動靜,林庸便離開這裏,朝往其他地方去。


    如趙鐵牛所言,此村村長應是帶領剩下的幸存村民找尋了一處位置暫且躲下,且那避難處當在地勢較高處,這附近隻幾座山丘,村裏既然未發現蹤跡,不如去那幾座山丘處找找。


    心裏下了判斷,林庸果斷去不遠處的山丘尋找。


    當下使出禦水之術,不過一忽兒間,一道粗如鐵桶的水柱從水裏衝向天空,在林庸捏出法訣動用靈力後,那水柱調轉方向,朝林庸撲衝而來,林庸轉身背對著,身後出現一柄虛空浮著的藍色透明護盾,護住背麵,待水柱衝來時,自然而又快速推著林庸前行。


    這幾處山丘分布四方各地,隻得多花些功夫一個個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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