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淳榕被這段冷冰冰的文字砸懵了。


    生日宴那晚……


    是,他們進入房間裏,是看見南時初和三個男人在一起。


    可南時初身上完好無損,幹幹淨淨的,而且那三個男人連自己侵犯的誰都不知道,還胡亂指認成了南漪漪,顯然就是哪個對家派來要陷害他們……


    猛地,虞淳榕渾身一震,某個清晰的可能,瞬間在腦海中形成,越發堅定。


    她謔得抬起眼睛,衝著一臉鄙夷嫌棄南時初的南慕海麵前喊道,“我知道了,那一晚是時來光南漪漪設計的,是他們找來三個男人,就是為了把南時初逼上身敗名裂的死路,讓她不得不同意捐腎!”


    那時候他們還以為時家還算良善,值得交往,生日宴他們是有份參與的,要塞人進去易如反掌!


    南慕海並不能聽見虞淳榕的聲音,繼續冷嘲道,“這些日子要不是怕她反悔,另一方麵也是為了替漪漪養好那顆腎,我會答應她那麽多要求?”


    “又是陪逛街,又是看電影,還有做手工……真是幼稚死了!”


    南慕杉看了眼手術室的方向,“漪漪手術快完成了,之後無需再多虛情假意。”


    他臉色淡淡的,但吐露出來的文字,並不比南慕海溫情多少。


    南慕風南慕雲南慕勳沒有說話,同樣保持冷漠置身事外。


    在南時初忍痛受苦之際,她以為可以信任的至親全都在等著南漪漪的手術結束,沒有一個人是真的關心她,沒有一個人是真的在意過她。


    虞淳榕從一開始的震驚,到憤怒,到最後,看著眼前每一張熟悉的臉上,都擺著冰冷漠視,她徹底消沉下來。


    這一切太過真實了,根本不像是夢,更像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或許這世上真的存在另一個時空,存在著一模一樣的人類,上演著截然不同的劇情吧!


    這次,虞淳榕突然不想繼續夢下去了。


    她想清醒過來,想要回到現實。


    她太過抵觸這樣的畫麵,不想看全家人陷入愚蠢之境,更不想看到南時初那副了無生機的樣子。


    可偏偏她不能如願。


    這一場夢好長,她不光醒不過來,還一直跟著走了下去。


    南漪漪手術很成功,全家為此歡欣高興,甚至還在南漪漪出院當天,在全琛城最奢華的酒店頂樓大肆放煙花慶祝。


    全琛城再次震驚,南家對這位小公主的疼愛之深。


    而南時初,由於之前生日宴廝混三男人盡皆知,名聲早已落敗不堪,如今南漪漪有多麽風光體麵,南時初也會跟著被再次提起,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不屑。


    沒了一顆腎,身體裏空了一處,南漪漪出院的時候,南時初還沒有恢複多少,但還是堅持一塊回南家。


    南家人嫌她給家裏帶來晦氣,病懨懨的都要跟回來,更是懶得去搭理她,傭人們也連帶著主人們影響下,對南時初沒多少好臉色。


    就在出院後的第三天,南時初發起了高熱,意識模糊嘴裏不斷呢喃著什麽,身上隱隱約約起了紅色點點。


    虞淳榕猛地一驚,她趕忙趴在床邊伸手去探她額頭,可看著自己的手從南時初臉上穿過,她渾身一震。


    她扭頭就衝到外麵,跑到樓下客廳,衝著正坐滿一堂陪著南漪漪看綜藝節目的南家人大喊大叫:


    “你們哭哎看看南時初,她發燒了!”


    “你們聽見沒有!南時初發燒了!”


    “你們還是不是人啊,家裏那麽多人,就不能找人好好照顧她嗎!”


    “……”


    任由虞淳榕歇斯底裏怒吼,南家人笑容燦爛,不屑一顧。


    這一夜,虞淳榕沒有閉過眼。


    她就這麽兩眼猩紅,看著床上的南時初時而蘇醒時而昏睡,從天黑等到天亮,再等到日上三竿。


    送午餐來的傭人終於發現了昏迷的南時初,急急忙把人送去醫院。


    虞淳榕揪著一顆心,跟了上去。


    本以為南時初福大命大,這次能邁過去,卻不想……


    “你說什麽?她得了梅毒?!”


    “一定是那次,她跟那幾個男人鬼混不幹淨!”


    “等等,漪漪的腎,漪漪身體裏有南時初的腎!”


    得知南時初得病的第一時間,南家人兵荒馬亂,一邊封鎖了她得病的消息,一邊火急火燎帶著可能被感染的南漪漪做最詳細的檢查。


    得知南漪漪幸運躲過一劫,虞淳榕還高興得要全家去寺廟裏還願,多虧祖宗保佑。


    確定南漪漪平安無事後,南家這才想起要處理南時初。


    怕她在外麵被人發現南家出了個得梅毒的女兒,他們特地找人在房頂修了一處小閣樓。


    一張床,一台電視機,還有經過特殊處理隻能給南家人發消息打電話的手機,南時初被勒令住在裏麵,由南慕杉為她開藥治療。


    美其名是‘靜養’,實則‘監禁’。


    從那以後,也沒有任何人來看望過南時初,食物藥物就從小門洞遞進去,傭人們經過此處都要消毒後才能下樓。


    得到一顆健康的腎,南漪漪恢複的很快,在南家春風得意,在外界同樣如魚得水。


    出院不到三個月,就自行投稿,拿下了新銳設計師獎項,再次聲名遠揚;與此同時還在南慕海的全力支持下,拍了一部小短劇,成了時下最當紅的素人小花,漲粉近千萬;南朝陽虞淳榕更是親力親為,替她籌謀人脈,讓她順利拿下幾個高奢品牌的代言,成為時下身價最高,最炙手可熱的豪門小姐。


    更是半年不到的時間裏,南漪漪和齊家少東家齊東崢定下婚約,郎才女貌,佳話一段。


    而整日隻能封閉在閣樓裏的南時初也比往前要沉默寡言許多,一是沒人敢陪著她,二來……她也不知該找誰陪。


    虞淳榕的身體也被一塊困在南家別墅裏,別的地方她都不想去,她就坐在南時初閣樓小窗台上。


    她能看到花園裏一家人歡歡喜喜的打趣著南漪漪和齊東崢的好事,轉個頭,就是靠在床頭上臉色蒼白鬱鬱寡歡的南時初。


    這種時候,即便看著夢境裏的南家回到繁華如初,甚至是繁榮更盛,她也開心不了一點。


    轉眼過完了年,春天萬物複蘇,可南時初的生命仿佛一點點走到了盡頭。


    她比剛回家那時候還要瘦弱不少,形同枯槁,一開始的小紅點,已經是遍布全身的紅疹。


    甚至臉上多了一層濃鬱的青灰色,整個人沒有半點活人氣息。


    第494章 虞淳榕痛徹心扉


    這天,虞淳榕很早就被樓下熱鬧的聲音吵醒了。


    她探出了頭,看見樓下南家人盛裝打扮,分別乘坐兩輛加長版林肯離開。


    這是有什麽好事?


    剛想著,門洞裏遞進來一塊蛋糕,緊跟著是傭人施舍的語氣,“要不是漪漪小姐心善讓你沾喜氣,還輪不到你個髒東西玷汙這麽精致的蛋糕呢。”


    床上臉色蒼白的南時初慢慢睜開眼。


    她慢慢支撐著孱弱的身體起身,剛站穩,就摔了一跤,重重摔在蛋糕麵前。


    外麵的女傭們在消毒,聽見動靜從門洞看進來,瞧見南時初的窘態紛紛嫌棄厭惡。


    “咦,好惡心啊,她連臉上都長滿了膿……”


    “要不是漪漪小姐讓夫人給我加了幾倍工資,我才不想給這個大病毒送東西呢,萬一被傳染怎麽辦?”


    “誰不是呢,好在老爺夫人少爺們都是黑白分明的,雖然漪漪小姐是抱錯的孩子,但她人美心善,還才華出眾,拿了最有實力的設計獎項,至於裏頭這個嘛……活著都是禍害啊!”


    “那可不,今兒老爺夫人還給漪漪小姐舉辦了全城矚目的慶功宴,還被幾大平台媒體邀請一塊做直播呢,咱們快下去看電視吧,我還沒見過那樣的大場麵呢。”


    “走走走~”


    幾人說說笑笑離開,而虞淳榕再看著趴在地上的南時初就這麽靜止了許久,才慢悠悠重新站起身來,捧著蛋糕坐回床上,打開了電視。


    果然,好幾個熱門頻道都在進行這場盛大的慶功宴直播。


    名流匯集,將南漪漪眾星捧月,不吝讚美。


    南時初呆呆看著,機械吃完了一整塊蛋糕,最後目不轉睛看著電視,倒回了床上。


    虞淳榕於心不忍,別過了頭。


    不知不覺,眼淚流滿了整張臉。


    可剛過沒多久,她就聽到了南時初低吟的聲音,她轉過頭,隻見南時初在床上無力扭動,身上的疹子,已經被她撓破出血。


    “不要,不要撓了,都流血了!”


    “快來人,快來人啊!”


    虞淳榕急成一團,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紅著眼跪在床邊無力抽泣。


    而南時初終究無法忍耐下去,抖著雙手不斷給南家人打電話。


    電視畫麵上,南家人其樂融融圍繞著南漪漪,而南時初的電話,沒有一個人願意理會。


    就這麽足足熬了將近半小時,南時初的電話,終於被接通了。


    可那頭的南慕海,不分青紅皂白便是指責,“南時初,你又鬧什麽幺蛾子,別打擾我們慶功會!”


    南時初哭腔帶著乞求,“三哥,你讓四哥回來看看我好不好,我身上好熱好癢……”


    她知道外麵那些傭人根本不會替她找醫生,她隻能依靠南慕杉。


    南慕海冷嗤一聲,“老四要給漪漪切蛋糕,沒這閑工夫。”


    “可是我疹子破潰,流血了……”


    這個時候,床單已經沾滿了血跡,本就深灰的顏色,如今深暗一片……


    “那是你活該受的!”


    南慕海冷冰冰道,“你自己生日宴跟幾個男人鬼混得病,要不是捐腎手術做得快,差點就害漪漪跟你一塊得髒病,現在漪漪得了獎全家高高興興,你能不能有點自知之明不要出來礙眼!”


    虞淳榕氣得渾身發抖,“混賬東西!明明是我們逼著她捐腎的,怎麽到你嘴裏還成了時初的錯,她有什麽錯,她知道自己被人害了嗎!”


    “我沒有,我沒有和他們鬼混,我是被人陷害的!”


    南時初聲淚控訴,深入骨髓的痛令她聲音嘶啞,“你們說過的,隻要我給南漪漪捐腎,你們就會真正認我這個親妹妹,會好好待我,你們根本沒做到!”


    南慕海口吻厭惡,“嘁,你還有臉說,當初為了哄你答應捐腎,我們兄弟幾個誰不是忍著惡心去陪你做那些兄妹情深扮家家酒的戲碼,要早知道你有髒病,我們才不費這功夫!”


    “從始至終,我們隻認漪漪這個妹妹,就算你流著跟我們一樣的血又如何,你就是外人!”


    “三哥?是姐姐嗎?”那頭突然插進了南漪漪嬌甜的聲音。


    前一秒冷漠無情的南慕海頓時溫柔下來,“不用管她。”


    “姐姐可能是想恭喜我呢?我跟姐姐聊好了~~”


    “你呀怎麽就把人想的那麽善良,真是敗給你了!”


    南時初看著直播畫麵,角落裏被南漪漪拿走手機還笑得一臉寵溺的南慕海,心灰意冷。


    下一秒,南漪漪輕慢的笑聲令南時初渾身一震,


    “姐姐,是不是很難受呢?”


    南時初恍然,“是你在蛋糕裏動了手腳,為什麽?”


    “嘶,姐姐好聰明呀,怪不得能畫出那麽精美的設計稿,讓姐姐就這麽死了,我還真是舍不得呢,隻可惜,這個家裏隻能有一個女兒,從姐姐回到家裏的那刻開始,就注定了這個結局喔。”


    聽到這話的虞淳榕渾身狠狠一震。


    設計稿……是南時初的?


    對了,她之前就抄襲過南時初,所以,現在她有這般成就,都是偷走南時初心血得來的?


    她怎麽能這麽狠,怎麽能這麽狠毒!


    掉著鱷魚眼淚的南漪漪委屈笑道,她放肆得意說出:


    “姐姐一定想不到吧,生日宴的那幾個男人,可是我為姐姐精心挑選的呢,不過爸爸媽媽哥哥們一直都想錯了,他們可沒有病,我不能讓姐姐那麽早得梅毒,萬一傳染給我怎麽辦?自然要等姐姐捐完了腎,才能死嘛。”


    南漪漪肆意大笑著,結束了通話。


    得知一切的虞淳榕看著無力由著手機滑落下去,渾身流膿血跡斑斑的南時初,她不顧一切撲過去抱住她的身體,崩潰大哭:


    “不要,時初你再堅持堅持,沒事的,你會沒事的……”


    “時初,你別睡,不要閉上眼睛……”


    “南慕杉你還切什麽蛋糕,你他媽的快滾回來啊,南時初快死了,她,她要堅持不住了……”


    第495章 每個人都對南時初有虧欠


    虞淳榕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看著眼前睜大眼仿佛失去了任何力氣的南時初,耳邊盡是電視裏傳出的熟悉笑聲,她再也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兩眼一黑倒了下去。


    ……


    ……


    “不要!”


    虞淳榕猛地驚聲坐起。


    她滿頭大汗,床邊南朝陽,幾個兒子都圍繞在床邊。


    虞淳榕急忙抓著南朝陽大喊,“南時初死了,南時初她死了?”


    南慕海登時沉著臉,極為不讚同,“媽!就算你再討厭她也好,你怎麽能說出這種話來詛咒她呢?”


    “我不是詛咒,是真的,我明明看見……”


    南朝陽拉住她的胳膊,穩住她有些晃蕩不穩的身體,眉頭緊皺,“你這一覺足足睡了十二個小時,你是怎麽了,做惡夢了?”


    “我……做夢?”


    在夢裏度過了近乎一年時間的虞淳榕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愣了好半晌,思緒才慢慢回到現實。


    “是啊,一切都是夢,都是假的。”


    突突亂撞的心跳好像找到了平穩的方向,虞淳榕大大舒出口氣來,方才還一臉著急,這會兒又露出一些笑,“是啊,都是做夢呢,南時初沒死!”


    即便如此,可她後背已經生出一頓冷汗來,說不上來的後怕心悸。


    還好,夢境沒有變成現實!


    看著虞淳榕這樣,南慕海更鬱悶了。


    他媽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到底是在想什麽呢!


    南朝陽不禁沉聲道,“南時初已經和南家形同陌路,以後不要再去想她的事情,自尋煩惱。”


    “不行!”


    虞淳榕下意識反駁,“不管怎麽樣,南時初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以前是因為南漪漪和時家人的陰謀詭計,才讓我們骨肉分離,現在事情都清楚了,沒道理不把女兒認回來!”


    “……”


    南家人齊齊看著她脫口而出的話語,神情錯愕,都好似見了鬼。


    南慕海直接大步跨過來,抬手在虞淳榕額頭上一探,“媽,你這是做夢做糊塗了?”


    “臭小子,你瞎說什麽呢。”虞淳榕沒好氣甩開他的手,“你不是最想南時初回來?”


    “我當然想啊,做夢都想!可是時初不答應啊,而且……”


    南慕海一臉懷疑,滿滿的不信任,“為什麽呢,你現在,也想時初回家?”


    “我……”


    虞淳榕一時啞口,不知如何分辨。


    她總不能說是因為做了個夢吧!


    她一時也煩躁了,擺擺手囫圇說著,“反正我們家就一個女兒,讓她一直在外麵那不成笑話了,之前那都是誤會,現在都掰扯清楚了,再把人接回來,有什麽問題?”


    南慕風無奈搖頭,“可問題是,現在是南時初不肯認我們。”


    虞淳榕皺眉,不假思索,“她不認多正常,我們之前那樣苛待冷落她,換我我也不認。”


    此話一出,南家人更是倒吸口氣,不可置信看著對南時初偏見最大的虞淳榕,竟會說出這種話來。


    “咳!”虞淳榕心虛別過臉去,


    “以前是我糊塗,這些日子我也想清楚了,南時初跟我們對著幹的原因,是我們屢次三番傷了她的心,既然要認回她,還是把話好好說清楚,畢竟按照老三說法,我們虧欠她的,的確太多了,沒道理就這麽蒙混過去當做什麽都沒發生,硬逼著她跟我們和好。”


    聽到一直偏執倔強的母親竟然會說出這番話來,南慕海陰沉沉的臉上瞬間就被點亮了。


    “媽,你真的這麽想?”


    “嗯哼,想清楚了,你的想法和做法很對,認錯,總歸是要有態度的,之前是我們做的不對,要強烈譴責並改正。”


    頓了頓,虞淳榕扭過頭來,看著眼前的幾個兒子們,語重心長道,“不光是我和你們爸爸,你們兄弟一個,每一個人對南時初都有虧欠,她是你們的妹妹,你們非但沒有盡到一天當哥哥的責任,甚至對她比陌生人還要冷漠,有幾次更甚至是可以用殘忍來形容……媽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能好好反省自己,打從心底去思考你們和南時初之間發生過的一切,想想要如何彌補挽回。”


    兄弟幾人沉默著,許久之後,南慕風僵硬開口,“好,我們會仔細想清楚。”


    “好好好,你們一定要仔細想,千萬不要放過任何細節……之前就是因為我們不在乎她,所以才看不到她對我們做過的許多事情。”


    虞淳榕說著說著,眼裏不知不覺蒙上一層淚霧,蓄滿愧疚心疼。


    南朝陽不明白,為什麽虞淳榕情緒轉變會這麽大,其中是發生看了什麽?


    可他沒有反駁妻子的說法,怕刺激了她。


    大概,她還是想要女兒體貼的吧,畢竟十八年前,他們那樣期盼著女兒的到來。


    “聽你們媽媽的話,都回去好好反省吧。”南朝陽吩咐幾個兒子。


    剛說完,虞淳榕抬頭衝著他橫眉豎眼,“你這個當爹的問題更大,也得仔仔細細反省!”


    南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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