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虛線撕開後,裏麵是一個單薄的信封;


    有攔腰折疊過的痕跡,沒有郵戳,想是輾轉了好幾手,以人力的方式,最後傳到古醫生手裏,能遞到這裏,也是挺不容易的;


    信不短不長,曉桐並沒有看很久,她努力將信紙按折痕疊好,慎重的收在櫃子裏;


    房間寂靜,一聲歎息響起;


    究竟是誰說的,冬天會很快過去,一切都會好的,為什麽這個冬天才剛剛開始,就已經讓人覺得難熬了;


    海市大雪紛飛,九江卻隻有一片陰沉;


    灑水車都準備好了,天空竟然自己下起了雨;


    現場已經準備妥當,楚妍一身幹練的西服套裝和高跟鞋,失魂落魄的走在路上,今天錢盼的案子順利完結了,她心情特別好,沒有提前聯係就去醫院找白欣然;


    但是剛進入醫院的範圍,就看到空地前人群聚集,團團圍住了什麽;


    楚妍不是愛湊熱鬧的人,本想直接略過,但心裏的不安硬是將她拉了過去,費勁的撥開人群,看著那個麵目全非的人,身體一瞬間失去全部力氣;


    癱坐在地,努力的呼吸著,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她想喊醫生呢,為什麽不來救人,可什麽都說不出來,隻能挪著自己的身體靠近她,有人來阻止,想要將她拉走,不要破壞現場;


    等候在病房外,一向待她和氣的叔叔阿姨,用十分冷淡的麵目問她,“你們不是最好的好朋友嗎,為什麽在她辛苦的時候,你一直沒有出現?”;


    楚妍最近兩三個月,一直在忙錢盼的事情,和白欣然也甚少聯係,所以今天事情忙完,才想著來給她個驚喜;


    一來醫院,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麵,楚妍心中百感交集,也無法辯駁,是她忽略了白欣然,隻沉浸在自己的案子裏;


    沒想到上次火鍋店一別,就是生死兩隔;


    這段路,楚妍跟白欣然一起走過很多次,開心的時候,低落的時候,手挽手一起、或是互相打鬧著;


    她本是無意識的走著,在看到地上的石頭後,快步走了過去,卻因為腳步匆忙,踉蹌之下高跟鞋一崴,跌倒在地;


    可跟心疼比起來,一點兒都不疼;


    楚妍不會騎自行車,所以每次都是白欣然帶她;


    有一次路上有一塊石頭,白欣然隻顧聽她說話沒看見,所以兩人一起摔倒了,自那以後,哪怕是隻有楚妍一個人走路,也會在看到石頭的時候,將它踢開;


    她二十八年的人生,白欣然參與了二十一年,她們還有很多事沒來得及做,計劃的旅行,計劃的去看演唱會,計劃的一起去拍三十歲的生日寫真;


    如今,再也無法完成了;


    雨越來越大了,楚妍脫下高跟鞋抱在懷裏;


    這是她通過司法考試後,白欣然送給她的,所以她今天穿著這雙珍貴的鞋去了法院,甚至在回到律所後也沒有換下來,她是想穿著這雙鞋跟白欣然炫耀的;


    路上一個人也沒有,她痛徹心扉的悲戚,終於借這一摔得以宣泄,她終於能發出聲音了,幾個鏡頭推過去,捕捉她此刻的表情和聲音,現場好幾個工作人員都哭了;


    曉桐不知道這瞬間,喬思恬是想到了什麽悲傷的事情,哭的如此令人心碎;


    是發現一直在背後算計她的母親,還是無疾而終的感情,亦或是那個相處短短卻情感深厚、又身患重病的朋友;


    等她察覺過來的時候,也已是淚流滿麵;


    車已經開過了,又倒退了回來;


    一個男人從車上走下來,走到了楚妍麵前,看著她此刻的痛不欲生,不知該從何拾起這一地破碎;


    他半蹲著,任由雨水打濕頭發,扶著楚妍的肩膀說道:“我找了你一晚上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叔叔阿姨都急死了…”;


    “李璨,白欣然,死了…”;


    李璨的焦灼與氣憤在這一刻瞬間湮滅,知道二人關係的,總喜歡以青梅竹馬概括,可是他也知道,在楚妍心裏,白欣然的一根頭發絲都比他重要;


    兩個人交好,是兩邊父母都知曉的事,若是讓叔叔阿姨知道這件事,怕是也要難受死了;


    白欣然是醫生,所以每年體檢,楚妍正好休息便罷,若是沒有時間,也不用請假,因為白欣然都代勞了;


    就連過生日,都是誰有時間誰幫著張羅,朋友做到這個份兒上,這輩子,她們的生命中,不會出現下一個了;


    李璨扶著楚妍到路邊坐下,看著她光著的腳,將外套脫了下來,折了幾折墊在她的腳下;


    見她目光呆滯,好歹不再流淚了,李璨才問道:“怎麽會這樣?”;


    “醫院的人說,是因為有一天白欣然熬了兩個大夜,剛準備下班回家,有個人拉著她問路,白欣然跟他說了兩遍後,對方沒有聽懂,非要讓她帶路,白欣然就讓他去找誌願者…”;


    “然後他就不樂意了,拉著白欣然在醫院撒潑,那些人什麽都不知道,就拿著手機拍她,然後直接發到了網上,醫院的領導還讓她跟這個人賠禮道歉,白欣然道歉的時候,那個男子不僅趁機偷拍視頻,還奚落白欣然…”;


    楚妍因為隱忍過甚,連嘴唇都咬破了,聲音也變得顫抖:“他罵白欣然…賤骨頭,一開始就給他好好帶路,不就沒這麽多事了,非要被大家罵一頓,才乖乖聽話…”;


    “白欣然從小就不會吵架,她受了那麽大的委屈,能說的人隻有我,可是我因為工作,每次她打電話的時候,我連話都沒讓她說完,一句我很忙就掛斷了,李璨,你把我抓起來吧,因為…我也是凶手…”;


    白欣然的父母對她的責備太輕淺了,隻有那麽短短一句話,所以楚妍就更加怨恨自己;


    李璨想安慰她,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隻能沉默的陪伴著;


    可楚妍卻突然起身了,一腳踩進雨水氤氳的泥濘中,撿起衣服後,強撐著悲傷說道:“送我回家吧”;


    關上車門,李璨擔憂的問道:“叔叔阿姨那邊,你準備怎麽說?”;


    楚妍眼眶紅腫,難掩哀傷,沉默了片刻,搖搖頭說道:“顧不得那麽多了,白叔叔還在醫院照顧阿姨,白欣然的喪事得辦,那個人絕不能逍遙法外,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去做,我爸媽…我爸媽能承受的了!”;


    原本以為喬思恬出去了兩三天,可能一時半會進入不了人物情緒,大家都做好了熬大夜的準備,沒想到拍攝進行的這麽順利;


    感覺再補拍幾個鏡頭,十二點左右就能收工了;


    導演喊cut之後,曉桐連忙給喬思恬裹上了襖子,兌了點溫水給她衝了腳後,才穿上鞋子;


    一刻都不敢耽誤,又給她喝感冒藥;


    終於忙活完畢,喬思恬忽然說道:“曉桐,我想去見見蘭雲,我怕再等下去,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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