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龍的確因為明白了亞波人文明在這個世界中,至少這個世界中是什麽模樣,而因為剛才那番話失神了。


    最後的評價簡直像是針對他一樣,讓他握緊了拳頭。


    當代年輕人多多少少都有虛無主義的傾向。


    也即是因為選擇太多而不知如何選擇,迷失在世界這一汪洋大海覺得不知該怎麽做,也不知怎麽做才有意義的狀態,可以說是一種時代特有的現代普遍具有的心理疾病,這種症狀或大或小,各不一致,但幾乎沒有哪個人是嚴格意義上心理徹底健康的。


    但是夏龍自從來到奧特世界中 ,就幾乎從來沒有為這種事情而困惑,因為他的心中充斥著滿滿的東西,那些東西催促著他一步一步,走在這個世界上,但是亞波人的話卻真的進入了他的心中 。


    因為他從來沒有站在亞波人那麽大那麽長到虛無的角度上去思考問題,他是一個一邊在尋找自己的目標到底是什麽,一邊去嚐試做力所能及的人。


    ——但是,一直走到這裏的人,難道沒有信念嗎?


    雖然被亞波人的話所衝擊到,夏龍的手卻沒有一絲動搖,在攻擊襲來的時候,身體仍舊下意識起了反應,進行防守。


    他的精神還不允許自己引頸就戮。或許自己的所作所為在不同人眼中有著嚴重錯誤,但是那也是查證之後才能確定的事情。


    夏龍放在牆壁上的手收回來擋在胸前,身體爆發出強大的力量,黑氣卷席,和衝過來的猩紅能量波對抗般也掀起層層的波濤。


    力量急速釋放,冰涼感刺激著他的肌膚,耳邊仿佛有哀嚎與不甘的怨氣在尖嘯,那是曾經慘死過的人,或許死在超獸襲擊,或許死在伊恩那顆星球上,或許死在別的不知名地方的怨念。


    至今為止,自己是靠著這些人力量,對抗著那些蠻不講理的家夥走來的。


    那一瞬間,雖然還什麽都沒有確定,要在此處活下去而不是死去的信念卻在他的心中堅定下來。


    猩紅刀刃猛然斬下,強大的力量在壓製著夏龍,從麵前這個亞波人身上傳來了堪稱壓力的力量。


    刀刃與手臂對抗,凶惡與偉力的久久對詩,夏龍的整個身體朝下凹陷了一下,膝蓋也彎曲,腳下踩出深深的印記,但是腳下也流淌出黑色的氣息,如同沼澤般吞噬著地麵,全黑的魔人膝蓋慢慢直起來,朝上發著力量。


    夏龍發出巨大的咆哮,聲音中充斥著發起決死衝鋒時的迫人氣勢!身體一步步直起來,能量如同推動機器爆發動力的蒸汽一樣,轟鳴著推動著身體。慢慢把抵在手臂上的刀刃朝上抵開。


    彈開手臂上的劍,然後夏龍的手中凝聚出漆黑仿佛吸光的暗劍,連0.005秒都沒有超過,朝著亞波人的腹部切去,而亞波人也另一隻手凝聚出另一道猩紅之劍,兩人同時朝著對方的腹部切過去。


    怎能!在這裏就死亡!!


    劍刃在切下的過程中擦出光亮,洶湧的光芒帶著火種的力量蓬勃的在劍刃中不甘的滾動著突發著,燃燒著焰光的雙劍同時切割亞波人與夏龍的腹部,兩人同時發出“哼”的一聲,有肉眼可聽的聲音在他們的腹部如同篝火劈啪燃燒一樣大大的響著,這是因為身體中有能量對彼此造成二次傷害。


    然後雙方同時轉身,亞波人高舉其劍,在肩膀處斜著以巨大力量轟然斬下,但是夏龍比他更快。


    夏龍的眼神冰冷無情。


    在轉身的一瞬間,夏龍的一隻手握住腰間的槍袋,轉身的時候,槍已經脫槍袋而出槍口堪堪對準亞波人,而在亞波人斬下的刹那,扳機已然扣下。


    上膛的子彈是無重力彈!


    亞波人的速度再快,卻沒能在地球標準環境下快過這麽近的超音速子彈,而他的肉體再強,連巨大化都沒有,也不可能勝的過宇宙恐龍傑頓!


    子彈轟然射出 ,命中亞波人的身體,猩紅的戰鬥用身體被子彈層層深入,並釘在了身體深處,衝擊力與子彈的特性帶著他的身體朝後急速移動。


    由於突然而來的施加力,原本打算奮力斬下的刀刃也猛地停住,亞波人的眼眸中散發出震驚,他的確沒有想到夏龍的殺手鐧是無重力彈,他隻能困難的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身體如同被掛上了火箭一樣朝著身後飛去。


    但是夏龍腳掌用力,衝了上來,亞波人本以為他還想要說些什麽,卻發現夏龍發出了攝人欲噬的大咆哮,聲音震得如同一隻龍在洪雷之中發出的攪動雲瀑的咆哮!然後一隻大手抓向自己的臉,其中黑紫色的能量在掌心炸動!


    夏龍用力握緊手中的亞波人的臉,然後腳掌擦在地麵上減速,以腳踵為軸猛地轉身,胸腹鼓起,氣力隨聲出,在咆哮聲中猛地把亞波人朝著身後丟去。


    巨大的力量與子彈的特殊力量會帶著亞波人闖過整個走廊,飛向數百米之外後爆炸身亡。


    亞波人當然不想要就此絕命,他努力的想要抬動哪怕一根手指或者微微的指尖,但是之所以子彈的名字是無重力彈,意味著他是絕殺生物的某種把身體也造成影響的彈藥。


    由於彈藥已經釘死在身體中並且不斷的發出影響把他的每一粒細胞都在折磨,原本用來殺死巨大怪獸的彈藥一下子就讓他的全身動彈不得,甚至連瞬移都做不到,身體似乎無力的變成雲朵。


    撞穿數道牆壁,金屬,由於無重力彈的作用在飛行的過程中他就已經逐漸以一個仰角飛行,直至衝破最後一道阻礙離開塔克隊的基地。


    亞波人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死期,但是將死在即,他反而狂笑起來,像是遇到了什麽值得開心的事情一樣,聲音中透著爽朗 ,以最後一絲調動的火種力量,從大腦中發出通訊。


    背叛者是真夏龍!


    啊啊,早知道這樣一開始就傳出訊息,不過離得那麽近,真是恨不得早一秒也好殺掉【真夏龍】。


    另外三人會同時收到這條傳不出多遠的訊息,他已經在將死之前做到了能做到的一切。


    轟隆的爆炸在基地外的天空中響起。


    夏龍一下子顯出身形,黑色的氣霧全消。


    夏龍捂住腹部臉色蒼白半跪在地,腹部有一道巨大的傷痕,大到肉都翻出來,傷口處汩汩的流出鮮血,有猩紅色的流光般的東西在肉中電流般閃爍炸開,他剛才與亞波人的戰鬥時間並不長,但是短短的過招之間是他離死亡最近的幾次。


    不過他卻不後悔,敵人很強大,若是繼續打下去他恐怕也需要數招才能出勝負,而那幾招全部會和性命相關,和之前的亞波人不同,這家夥是和醫院相遇的那家夥一樣貨真價實,卻比醫院那個強太多的戰士。


    而他聽得到亞波人臨死前的最後一聲呼喊,他不在意暴露了身份,這是遲早要發生的事情,隻是呻吟著,撐起自己的身體,慢慢的回想出亞波人所說的話,內心這一刻才真正懷疑自己的所作所為,意識稍微有些迷茫,喘著氣支撐身體一步一步走。


    亞波人侵略人類,是為了拯救更多人,拯救那個被困在世界盡頭的故鄉。


    拯救人類是對的嗎?選擇人類是對的嗎?


    或許我錯了,但是亞波人就真的對嗎?或許亞波人對了,但我就真的錯嗎?


    人類真的值得拯救嗎?這群侵略者的所作所為站在更高視角無非隻是一種宇宙演變的過程,那些逝去的生命,那些流逝的悲劇,全部都是可以接受的嗎?


    不,並不是。


    夏龍喘著氣,打破了那個亞波人的想法。


    或許換一個人就被困惑了。


    但如果接受過悲劇 ,見證過悲劇的夏龍認同了那想法,被那想法讓自己產生了懷疑乃至動搖,就是背棄了夏龍本身。


    是的,壓倒一切的某一正義觀是絕對無法拯救所有的人,無法帶來所有人都滿意的救贖。


    夏龍雖然從來不認為自己是絕對的正義,但從行為的客觀上評價,他是妄圖實行的相近的存在。


    他或許理應被亞波人的說服刺穿,壓倒,迷惑,茫然,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幼稚與是否自我滿足而自我懷疑,對那些所有的行動都自我檢討,為自己的行動駐足不前,猶豫遲疑。


    但是那些悲劇正在夏龍的意識裏遊著泳呢,無時無刻。


    可以計算的救贖,隻能拯救有形之物,拯救可以被計算的東西。但是如果想要拯救某一無形的東西,必須付出無要求的東西——比如愛。


    這也是他覺得為什麽賽文會被圓穀那麽重視,而迪迦又會被強調“是人又是光”的理由。


    “我或許是不完美的東西,我做不到以那麽高的視角去思考,我的所作所為或許在這個世界的臨終後什麽都留不下來,但是如果真的有什麽東西能給這東西帶來什麽改變......我認為隻有愛......我沒有得到,卻曾經得到的東西。”


    他低聲的自言自語道。


    這些話也是對拉德蘇朱的回應。


    我們沒有完美的正義,但構成正義的每一根柱子都有它的分量。以至於正義這有限的概念也真的能夠站得住腳,去對抗無限的命運的殘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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