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龍放棄幻想那個畫麵,把身體托付給座椅而閉上眼睛。


    精神生命體可以反抗他,如果是殺死不需要費太大功夫。但是毀滅本來就比創造簡單數十倍。所以總的來說,他從基裏艾洛德人嘴巴中撬出來情報的努力並不太好。


    那也是一群有宗教盲目的自大家夥。況且長壽總會有一些好處,他們對嚴刑拷打的耐性也很高。


    【夏龍夏龍夏龍夏龍——】


    夏龍睜開眼睛。


    但他可是亞波人。


    他不缺時間,在這個世界恐怕至少會待到加坦傑厄消滅,以時間來估算的,沒有一年兩年大概不會離開。既然這樣,付出一兩個星期當然很值得。


    正是秋來秋去秋又至,花開花落花成實。


    11月的22號,城市的街道早紛紛揚揚的化為了金色。


    連日無雨又無風,天氣晴朗,雖說綠葉不在,但走在路上,兩側的法國梧桐那深秋多彩,又碩大的葉子也非常漂亮,即便是屢屢清掃,水泥的道路上還是偏偏點綴著金黃的脆葉。


    踩在上麵,有種清脆的聲音,在清晨,這種“哢嚓哢嚓”的聲音別有一種趣味,甚至誘使人這麽做。


    女性基裏艾洛德人和同伴走在街道上,女性身著格調高雅的駝絨大衣,容顏靚麗,雙手插入口袋中,自然地帶著一種高貴而不俗的氣質。


    他的同伴相比較起來就顯得有些平平無奇,穿一身棕色風衣,活像英國倫敦紳士在出門時,穿在正裝外麵的那一身,甚至手上還托著一頂帽子。隻是他臉色平靜,頗給人理性又常常身踞在事態之外旁觀者感。


    因此其實隻是粗看不入眼,細看卻覺得是個有智慧的人。


    他們兩個人同時走在道路上,腳不可避免的踩在法國梧桐的葉子上,他們走起路來幾乎如同鬼魂一樣悄無聲息,但現在踩到葉子,也不可避免的發出聲音了。


    “真是美麗的一幕,雖然這世界有種種不好,種種不足,但唯有星球本身,稱得上完美。”


    女人率先說道,臉上露出了紅潤健康,甚至飽含幸福的臉。


    男人開口了,他的聲音讓人想起放在地下室寒冷,卻又有一桶美酒,存放在其中的香醇的感覺;“我們的神不日就會降臨,到時候,這星球就會徹徹底底成為我們的世界。”


    “是的,那時候我們也會在一起。”


    女人輕快的說道,她的樣子讓人想象不到她是個如此直率可愛的人,但當氣質高貴優雅的人對你這般撒嬌,卻怎麽也沒辦法否定她身上的任何一切。


    “不過不知道為什麽,我們的同胞都那麽急匆匆的。”她說著,好笑的搖了搖頭,伸手去挽住男人的手,“他們急匆匆的,甚至還讓我以為好像有火燒起來,有東西從海洋裏冒出來的。”


    男人沒有特意對女性保持溫柔,卻似乎微不可察的身體僵硬了一下,隨後又放鬆下來,隻是聲音又柔和了那麽一點點才說道;


    “或許是因為時間快到了,他們也變的有些激動了,你也知道我們在這裏待了多久,那是很漫長的歲月。”


    麵前的視線有急匆匆的同胞的臉,他們大步走過來,碾過腳下的落葉,聲音異常響亮,一下子踩碎了很多很多葉子,然後匆匆走過他們的身邊。


    麵前的視野似乎突然“哢嚓”了一下,畫麵發生了一瞬間的扭曲,如同某種東西在暗處發出了崩潰的聲音。


    女性毫不在意,隻是親昵的把臉貼在男人的手上,在氣溫變低的秋季,似乎從身旁的這具身體上,有熱量透過大衣傳到她的臉頰上。


    她過於明細親昵的態度似乎引起了男人的不適,他的臉不住的以微小的幅度側動著,臉上似乎有幾乎覺察不到的紅暈。


    哢嚓——哢嚓——


    “是啊,我還記得起我們剛剛來的時候,這個世界還很荒涼,大地上還殘留著遭到汙染的巨獸,獵戶座的光已經幾乎全部離去。”


    哢嚓——哢嚓——


    “黑暗的支配者在海洋泄露著黑氣,新人類還一個個都是猿猴,我們那時候以精神生命體的樣子行走在大地上,和爬蟲類一起,和猿猴一起,和直立人一起。”


    說著,她似乎忍不住笑出來微笑道;


    “那時候我們可是很奇怪,我們有時候附身動物的時候,是兩條小蜥蜴在互相麵對麵交流。”


    哢嚓——哢嚓——


    “不過越到後麵也就越變化了,新人類原始,而原始有時候也就帶著可怕,他們隻會恐懼敬畏危險的東西,沒有足夠的智慧,發動了一次次滅絕,將那些與他們一起進化的同伴們踢開,最後一個人走到這個世界的巔峰。”


    哢嚓——哢嚓——


    “這是自然的。”


    男人說話了,他的聲音顯得空靈。


    “他們沒有信仰,不,他們比我們更恐怖,因為即便是有著為之足以獻身的崇高信仰,他們也隻會變得異常卑劣,連信仰都可以拿來利用,而當人類連他們奉承信任的東西也可以侮辱,利用,世上又有什麽道理,希望呢?”


    “而我們不一樣。”女人接過話茬,微笑道;“我們剛剛進入這個世界,就打算著將我們的神迎接到這裏,現在終於已經要達成了,現在想來,那真是相當相當,苦盡甘來的時候。”


    哢嚓——哢嚓啊——


    “還記得,我們那時候,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周圍是一望無際的湖水,一瞬間,即便是我們,出現的也是恐慌,然後我們下意識的向上遊,向上遊。”


    哢嚓————


    周圍的世界開始出現劇烈的變化,地麵變得虛實不定,前方變得崩潰虛無,兩側的法國梧桐,就如同要消失一樣,出現斷層,曲折,而且就像是失靈的電視一樣,那樣快速的扭曲著。


    但是女人一概不顧,在崩潰的被法國梧桐包裹的美麗街道中,她隻是聽到了男人這麽說——


    “——是啊,那是個什麽地方來著?”


    “我們破開水麵,隨後看到的是是天空,夜晚的星星,多麽美麗而璀璨的星空,啊,那是什麽地方來著——”


    她甜蜜的依偎在男人身旁,說出那個名字。


    轟隆——!


    閃電劈下,刺亮了夜晚,蒼白的天空出現了一瞬。


    雨滴嘩啦啦的滴下來,不知何時,身旁的男伴已經化為黑泥消失,她挽了一個空。


    雨滴落下,打著,帶走她附身的體溫,擦淨她臉頰上沾染的血。


    這是一處小巷,被黑暗遮蓋,小雨下著,在小巷的地麵,一動不動倒著兩個屍體,他們橫七豎八,屍體早已經冰冷,


    女人茫然的注視著,伸出纖細的手指,遲疑著,輕輕擦了擦自己臉上原本沾染血液,傳遞溫熱的部分。


    黑暗的麵前,有一個隱藏在其中的人看過來。


    然後——就再也什麽都沒有。


    地麵上流著的血,一個又一個小水坑,映射出同胞們那已經失去靈魂——而又蒼白的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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