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楚稚隻覺得李溫愛她,心裏有她,事事都想著她。


    現在回過神來,他這何嚐不是一種為自己開脫的法子,且一來二去的還都怪上她了。


    於是,從那之後,楚稚就再也沒見李溫拿出賬本過,但她偶爾會去私庫看兩眼,好在心中有個數。


    楚稚握著毛筆的手微微顫抖,咬牙切齒道:“去將李溫手下的賬本給我取過來!”


    如枝連忙點頭,剛要出去便被人堵了回來,是老夫人院中的下人。


    那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道:“夫人,老夫人嘔血倒下了!!”


    嘔血?


    楚稚心中譏笑,又是要來哪一出?


    “老爺現在已經從宮中匆匆趕回來去了老夫人那裏,老爺叫了蔡神醫來看診,兩位哥兒嚇得在老夫人榻前大哭不止,那邊已經亂如麻了,夫人,您還是趕緊去瞧瞧吧!”


    這回,楚稚將這件事當個真事看了。


    李溫去了不足以讓她相信是真的,孩子哭了更不足以讓她相信,但楚稚堅信一點,他們比誰都清楚愛蔡神醫是她的人,撒謊可瞞不過蔡神醫,敢叫蔡神醫去給老夫人看病,說明老夫人是真的病了。


    楚稚眼前一亮,猛地站了起來。


    對啊,現在可是關了私庫的好機會啊!


    楚稚臉上滿是焦急:“我現在就去!”


    那小廝慌忙起身:“夫人,還有一個事,便是老爺讓小的問問您可還有空閑的銀子?蔡神醫說這回老夫人的病是因年紀大了才嚴重的,說是要吃一些神藥才能將身子補回來,但這些藥他沒有,隻能去藥販子手裏買,可那藥極為昂貴……”


    楚稚敷衍著點頭:“我知曉了,莫要擋我道。”


    說罷,擋在她眼前的小廝頓時老老實實地閃開身讓楚稚過去。


    她甚是焦急地往扶福壽堂去,一副很關心老夫人的樣子衝了進去。


    剛一進去便聞到老夫人這屋子裏飄滿苦澀的草藥味道,她道:“老夫人如何了?”


    聽見她的聲音,圍在老夫人身前的丫鬟們立馬給她讓開一條路,楚稚這才瞧見,李溫如羊羔跪乳一般跪在老夫人榻前,小心翼翼地給臉色發青的老夫人喂藥。


    聽見楚稚問話,李溫頭都沒回,他不是無心去理會楚稚,而是憋著一口氣故意不理會楚稚。


    若不是楚稚這兩日這樣鬧騰,老夫人又怎會氣成這樣?!


    他在做樣子給楚稚看,但也不全是做樣子,畢竟這是他的親娘,多少還是有些擔憂在身上的。


    李溫喂進去一口,老夫人就吐一口,形同沒喂。


    李溫喂一勺,又顫抖著手拿起擱置在一旁的手帕慌裏慌張地給老夫人擦嘴。


    這還是楚稚第一次在李溫身上瞧見這樣慌亂無措的神情。


    但楚稚不覺得李溫這樣的人殘忍無度的人會對自己的親人再生擔憂之心。


    他在裝!


    她望向蔡神醫,語氣淡然,初心不改:“老夫人的病如何了?”


    同楚稚連坐為罪魁禍首的蔡神醫誠惶誠恐地跪在地上,深深地歎了口氣。


    “夫人,不妙啊!”


    蔡神醫不住地搖頭。


    說句實在話,老夫人自從被他暗中換了藥,她的身子就不好了下來。


    蔡神醫暗暗道:“老夫人這病不是突然來的。”


    聞言,李溫的喂藥的動作一頓。


    他不悅道:“不是突然來的,難不成先前大幾百銀子的藥吃了一點作用都沒有?你確定不是因著兩個孩子被人欺辱的事鬧得氣火攻心!”


    楚稚挑眉,她就說李溫在裝。


    這樣精於算計的人怎麽會放過這樣大好的機會向她討銀子呢?


    李溫這番話是衝著她來的,但蔡神醫接下來的話,便委婉地斷絕了李溫心思。


    “有用。”蔡神醫低著頭:“若是沒用的話,依著老夫人的身子未必能撐到現在。”


    “但縱然之前的藥有用,也抵不住這些年來老夫人的身子逐漸衰老,人老了,身子便跟不上了,這些病是遲早會來的,隻是沒料到老夫人這病來得如此急切。”


    眼看著李溫神色漸漸不悅,蔡神醫又道:“但也許同兩個哥兒被人欺負的事有關,畢竟老夫人疼愛兩位哥兒。”


    蔡神醫道:“老夫人先前定然已經覺出了不適,但想來……老夫人是沒將這事放在心上。”


    聽見這話,李溫頓了下。


    的確,蔡神醫這麽一說倒是叫他想起來了,前些日子他還瞧見老夫人的臉色有些差,他當時還順口問了句,結果老夫人說是叫楚稚氣的。


    這麽一想,還是怪楚稚。


    若不是楚稚鬧,老夫人也不至於分不清自己是被氣的還是身子真心不舒服。


    “是嗎?我瞧著未必!”李溫語氣森寒,冷冷說了這麽一句給楚稚聽。


    話落,楚稚便瞧見李溫冷冷地看向自己:“那你可有給在兩個孩子受委屈的時候老夫人一個滿意的答複?”


    謔,這回李溫說話終於算是硬氣起來了。


    楚稚皺眉望著他:“什麽樣的結果算是滿意?”


    他語氣不悅,楚稚更不悅:“難不成你要我拿著刀殺了他們不成?”


    楚稚學著從李溫那裏得來的經驗,反過來道:“我當我是好受的?我夾在中間,一邊要顧忌你的名望,莫要讓人家說咱們仗勢欺人,一邊又要顧忌我這莊子的名聲,另一邊還要哄兩個孩子,若是換做你,李溫,你捫心自問,你可能要來三塊硯台?”


    她這架勢一出,立馬將李溫的氣焰壓下去許多。


    李溫換了個語調,緩和些許多:“但你為何不把這硯台給兩個孩子?莊子上當真就缺這三塊硯台便轉不了了?”


    楚稚抱著胳膊譏笑一聲:“嗯?”


    “你現在是覺得老夫人僅僅因為三塊硯台氣得倒下了是嗎,若是我給了這三塊硯台,老夫人便能長命百歲了是不是!?”


    話音落下,跪在李溫身側的兩個孩子被嚇得哇的一聲又哭了出來,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這哭聲瞬間喚回了李溫的理智。


    李溫神色一凝,終於看出來楚稚明顯不悅了,他又緩和了許多,道:“稚兒,你知曉我不是這個意思。”


    楚稚道:“我知曉什麽?我不知曉!”


    她伸手指著跪在李溫身側嚇哭的兩個孩子:“你若是還想在這個關節眼上同我質問孩子的事,那我隨時奉陪,你若是想要老夫人活,那就想法子將銀子拿出來!”


    “現在缺的是藥嗎?”楚稚道:“那藥就擺在那裏,隻等著你拿銀子去換!”


    他不就是想要給她扣一個不孝的帽子好讓她心甘情願地拿銀子出來嗎?


    那楚稚也要讓李溫心甘情願地拿賬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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