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涼薄,開了這個頭便刹不住地將事情的真相盡數告知。


    他不是在闡述,而是在同這個眼前這個被他害慘了的人,興奮地講述著她如何被他害慘了的。


    “然哥和丞哥都是薑玲兒的孩子,我的確欺瞞了你,但我這也是為了大家都好,畢竟我要護住我的血脈。”


    隨著這些字一個接一個從他口中蹦出,李溫的心跳漸漸加速,胸肺間漸漸變得灼熱,好比賭癮犯了一樣燒心燒肺感受一次次下注卻輸了銀子後而帶來的報複性的刺激感。


    直到他的話徹底落下,李溫期待著楚稚撕心裂肺地質問他,她的孩子的下落。


    可等了許久,直到等的海枯石爛,也沒瞧見楚稚掉落一滴眼淚。


    楚稚非比尋常的冷靜,甚至冷不丁的嗤笑兩聲。


    李溫眉頭一蹙,不爽地問:“你笑什麽?”


    楚稚笑著搖頭,“眼下,你無論如何都不能將薑玲兒趕出去了,你們徹底被綁在了一條船上,你再也沒法子為她扭轉局麵,這三千兩銀子你拿定了。”


    單薄的身子因為過於努力的憋笑而顫抖起來,腹部傳來一陣酸意,連眼角都浸出一片濕熱的淚水。


    “不光是銀子,你這兩個孩子也要從嫡長子變為庶子,我的那兩個孩子永遠,永遠,不論死活,都始終站在你們一家人之上。”


    楚稚緩了口氣:“李溫……”


    她抬眼,眼神瞬間犀利————


    “你所得來的一切終將隨著真相大白而破碎。”


    李溫雙瞳猛地縮緊,終於回過味來了。


    他臉上癡迷的得意瞬間消失,悵然和驚慌不受控製地浮上麵龐,向來溫潤謙和的麵具在這一刻出現了裂縫,裂縫蜿蜒四散開來,砰的一聲,他炸開了!


    “誰說的!誰說我的一切都會被毀了的!!”


    李溫魔怔了一般在屋裏來回快速地踱步,不住地重複著一句話:“誰說的我的一切都會被毀的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快,語氣越來越急,垂在身側的手狠狠握緊,青筋暴起,嚇得丞哥哇的一聲哭得喊娘地跑遠了。


    然而李溫卻絲毫未聽見丞哥的喊叫,繼續走了兩圈後猛地低著頭立在了原地。


    他周身散發著一股同歸於盡的暴戾之氣,他已經不像個人,像個野獸。


    原本寬敞的屋子似乎在此刻忽然變得狹小逼仄,將她和已經失去理智的李溫困在了這一處令人窒息的地方,讓人頓失安全感。


    突地,李溫猛地抬頭看她,他眼裏布滿了血絲,惡狠狠的,陰惻惻地盯著楚稚。


    楚稚背後猛地升起一陣冷意。


    她暗道不好,反手抽出發間的簪子刺向自己脖間:“敢動一步,我就自縊給你看!”


    從前李溫能老老實實地被她打,那是心裏還有些忌諱。


    現在兩人徹底撕破臉,李溫又已經暴走,她無論如何都打不過李溫的。


    再說,楚稚為了能讓李溫毫無顧忌地說出這些話,早早將人盡數遣散。


    “若我死了,謝妄不會放過你的!”


    楚稚死死盯著李溫,瞧見他不以為然地抬腳上前,一步步靠近自己,臉上帶著猙獰的笑意。


    她一狠心,咬牙將抵在脖間的簪子往皮膚裏刺去:“你以為我沒提前同謝妄留信?”


    李溫前進的腳步猛地一頓,眼裏恢複了些清明,怒氣被恨意代替,他低低道:


    “你早就知道這一切了?”


    他終於恍然大悟,破天荒地笑了兩聲:“你早就想好了,你做了這麽多,原來都是為了今日?”


    楚劍的神經依舊緊繃,生怕李溫突地從她手中搶簪子。


    她挑眉,帶著大不了一起死的堅決質問李溫:“我的孩子去哪裏了。”


    李溫不悅地舔了舔嘴角,煩躁地背過身去深吸了口氣。


    楚稚大聲嘶吼著:“我的孩子去哪了!!”


    她望著李溫的背影,卻聽見他的低笑,瞧見他緩緩轉身,垂眼看著地麵,笑道:“原來你也不是什麽都知道啊。”


    李溫重新抓住了她的把柄。


    姿態輕鬆高貴地坐了下去,神色淡然從容地望著楚稚。


    “想要知曉孩子的下落?”


    李溫聳聳肩,道:“好說。”


    他現在是徹底卸下了偽裝,完完全全同楚稚展示自己的無賴。


    “你繼續認下兩個孩子為嫡長子,管好府上的事,拿出你的銀子供養我們一家人,安安穩穩地守口如瓶,我便能道出實情。”


    他勝券在握地望著楚稚,吃準了她會為了孩子答應這一切。


    “如何,你好好想想。”


    眼前是李溫得意的嘴臉,楚稚很想扇一巴掌上去,但她不能這樣做。


    今日,李溫說的每句話都在她的掌控之內,發生的每一件事都在她的計劃中應驗。


    她明白,想要李溫徹底認栽,隻有徹底,從根源上掐滅李溫的希望。


    但這遠遠不是今日能做到的。


    楚稚妥協地將簪子放下,低聲道:“你說。”


    眼前,李溫發出暢快的爆笑。


    這下更爽了。


    比起瞞著楚稚,當著她的麵做這些事來得更爽。


    他笑得淚水打濕了睫毛,擦著眼角道:“楚稚啊楚稚,你也有今日。”


    楚稚冷冷地看著他:“孩子是死是活?”


    李溫當即道:“當然活著。”


    就算孩子死了,他也不會說死了,不然如何能控製得住楚稚?


    楚稚道:“趕緊說!”


    李溫笑著擺手:“好好好。”


    他正了正神色,娓娓道出當年的真相:“孩子不是我親生的。”


    李溫說完,眼裏閃著怪異的光,期待地看著楚稚。


    楚稚卻垂眼,低頭看向因心髒太疼鬧得微微發麻的十指,她用力掐著自己的指尖,無比冷靜道:“繼續。”


    李溫咂舌,對楚稚的反應說不上有多失落。


    “四年前,玲兒比你早幾日誕下雙生子……”


    他一頓,打岔道:“你說這不是天注定是什麽?那可真是天時地利人和,你腹中的孽子就不應該出生!”


    李溫狠狠宣泄完這恨意後才肯繼續說:“我為何說天時地利人和?因為你誕下孩子後昏死了過去,我連藥都無需下便能將孩子帶出來……”


    李溫一頓,挑眉道:“扔到了其生父門下。”


    楚稚猛地抬眼,心髒猛地一揪,堵在心口的血塊似乎被熾熱的鮮血猛烈地衝開,五指上的酥麻更甚,衝得指尖幾一陣陣發疼。


    “生父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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