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在那棺材裏?大家都知道。冉阿讓。


    冉阿讓想出了辦法,在那裏麵能活著,他勉強可以呼吸。


    確是奇怪,心境的安寧可以保證其他一切的安寧。冉阿讓在事先推測的一整套全合了拍,並且從前一晚起,一切都進行得順利。他和割風一樣,把希望寄托在梅斯千爺爺身上。他對最後的結局毫不懷疑。從來沒有比這更緊張的情勢,也從來沒有比這更徹底的安定。


    那四塊棺材板形成一種駭人的寧靜。在冉阿讓的鎮定裏,仿佛真有從此長眠的意味。


    他從棺材底裏,能夠感受也確實是在感受他這次和死亡作遊戲的戲劇場麵是怎樣一幕一幕進展的。


    割風釘完上麵那塊蓋板以後不久,冉阿讓便覺得自己是在空間移動,繼又隨著車子向前進。由於震動的減輕,他感到他已從石塊路麵到了碎石路麵,那就是說,他已離開街道到了大路上。在一陣空廓的聲音裏,他猜想那是在過奧斯特裏茨橋。在第一次停下來時,他懂得他就要進公墓了,在第二次停下來時,他對自己說:“到了墳坑邊了。”


    他忽然覺得有許多手把住了棺材,接著在四麵的木板上,起了一陣粗糙的摩擦聲音,他明白,那是在棺材上繞繩子,準備結好了吊到洞裏去。


    隨後他感到一陣頭暈。


    很可能是因為那些殯儀執事和埋葬工人讓那棺材晃了幾下並且是頭先腳後吊下去的。他立即又完全恢複原狀,感到自己平平穩穩地躺著。他剛碰到了底。


    他微微地感到一股冷氣。


    從他上麵傳來一陣淒厲而嚴肅的嗓音。他聽到一個個的拉丁字在慢慢地播送,他每個字都能抓住,但是全不懂:


    “quidormiuntinterraepulvere,evigbunt;aliiinvia


    tamaeternam,etaliiinopprobrium,utvideantsemper.”1


    一個孩子的聲音說:


    “deprofundis.”2


    那低沉的聲音又開始了:


    “requiemeternamdonaei,domine.”3


    孩子的聲音回答著:


    “etiuxperpetualuceatei.”4


    他聽到在遮著他的那塊板上有幾滴雨點輕輕敲打的聲音,那也許是灑聖水。


    他心裏想:“快結束了。再忍耐一下。神甫快走了。割風帶著梅斯千去喝酒。大家把我留下。隨後割風獨自一人回來,我就出來了。這買賣總還得足足的個把鍾頭。”


    那低沉的聲音又說:


    “repuiescatinpace.”5


    孩子的聲音說:


    “阿們。”


    1“睡在塵土中的人們,醒來,讓在永生中的人們和在屈辱中的人們永遠看得見。”


    2“從深淵的底裏。”(是一首安魂詩起頭的兩個字)


    3“主啊,請給他永久的安息。”


    4“永恒的光照著他。”


    5“願他平安。”


    冉阿讓,張著耳朵,聽到一陣仿佛是許多腳步往遠處走的聲音。


    “他們走了,”他心裏想道,“就剩下我一個人了。”


    突然一下,他聽見他頭上仿佛是遭到了雷打的聲音。


    那是落在棺材上的一鍬土。


    第二鍬土又落下了。


    他用來呼吸的孔已有一個被堵住了。


    第三鍬土又落下了。


    接著又是第四鍬。


    有些事是最堅強的人也受不了的。冉阿讓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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