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敘述的事件不久之後,蒲辣禿柳兒老頭遇到一件使人震驚的事。


    蒲辣禿柳兒老頭是孟費-地方的養路工人,在本書陰暗的部分我們曾多少見到過他。


    讀者大概還記得,蒲辣禿柳兒是一個幹著多種曖昧勾當的人,他打石塊,同時在大路上掠奪過往行人。這個人既是挖土工又是強盜,他有一個夢想,他相信在孟費-森林中有人埋藏了財寶,他希望有那麽一天能在某棵大樹腳下掘到寶藏;目前,他就在行人的口袋裏任意搜括。


    可是,現在他也小心謹慎了。他不久前剛僥幸脫險。我們知道他和一夥強盜在容德雷特破屋中一同被捕。惡癖也有用處,他的酗酒救了他,始終沒有查明他在那兒究竟是搶人的還是被搶的。由於查明伏擊的那個夜晚,他處於酒醉狀態,命令規定對他不予追究,釋放了他,他恢複了自由。他回到從加尼到拉尼的路上,在官方的監督下,替政府鋪碎石路基,垂頭喪氣,十分沉默,這次搶劫幾乎斷送了他,所以他對搶劫不怎麽來勁了,但醉酒也救了他,因此他就更愛酗酒了。


    至於他回到養路工的茅棚不久之後碰到的那件使他震驚的事是這樣的:


    有一天清早,蒲辣禿柳兒照例去幹活,也許也是去他的潛伏地點,他在日出以前就出發了,他在樹枝中間看見一個人的背影,在這樣一段距離和——的曙光中,他發覺這個人的身材對他不是完全陌生的。蒲辣禿柳兒雖是個醉漢,但卻有著正確清晰的記憶力,這是一個與合法秩序有點衝突的人所必需具備的自衛武器。


    他在暗想:我究竟在什麽地方見過這樣一個漢子呢?


    但是他無法回答自己,除在他記憶中曾有過一個和這人身材相似的模糊印象之外。


    蒲辣禿柳兒雖無法回憶起這人是誰,但他作了一些比較和計算。這個漢子不是本地人,他剛來到。他肯定是步行來的。在這個時辰沒有公共車經過孟費-,他走了一整夜。他從哪裏來的?不遠。因為他既無背囊,也沒有小包裹。他肯定是從巴黎來的。但為什麽到這森林裏來呢?為什麽要在這時候來?他來幹什麽呢?


    蒲辣禿柳兒想到了財寶。由於苦思苦想,他模糊地想起來了,幾年前也曾有過類似的相遇,他覺得那個人很可能就是這個漢子。


    他一邊想,沉思的重負使他低下了頭,這是自然的現象,但太不機靈了。當他再抬頭時,已經什麽也看不見了。那人已在光線——的森林中失去了蹤跡。


    “見鬼,”蒲辣禿柳兒想,“我會再找到他的。我會找到這個教民所屬的教區。這個夜遊神一定有他的原因,我遲早會知道。在我的森林中的秘密,不會沒有我的份。”


    他拿起他那銳利的十字鎬。


    “就用這個家夥,”他嘟囔著,“既可掘地又可搜身1。”


    就象把一根線索接到另一根上那樣,他走進了密林。盡量跟著那條漢子可能走的路線走著。


    當他跨出百步左右以後,開始亮了的天色幫助了他。沙土上這兒那兒發現有鞋印,踐踏過的草叢,踩斷的灌木,倒在荊棘中的嫩樹枝優美地在慢慢恢複原狀,好象一個剛醒過來的漂亮女人伸懶腰時的手臂,對他來說這些都是線索。他跟著這些蹤跡,但又失去了。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他更深入密林,到了一個高丘地帶。一個清晨從遠處小徑路過的、嘴裏吹著吉約利2曲調的獵人使他想起要爬上樹去。他雖然年老,但還靈活。那兒有一棵高大的山毛櫸,對蒂蒂爾3和蒲辣禿柳兒正合適,蒲辣禿柳兒盡量爬到最高處。


    1“掘地”和“搜身”在法語中是同一個詞fouiller。


    2吉約利(cuillery),民歌中的英雄。


    3蒂蒂爾(tityre),維吉爾詩歌中牧羊人的名字。


    這個主意不錯,正當他極目搜索密林中雜亂荒僻的那部分時,猛然間他看見了那漢子。


    可剛一瞥見,又不見了。


    那漢子走進,或者說得更恰當些,溜進了林中相當遠的一塊空地裏,這空地被一些大樹隱蔽著,但蒲辣禿柳兒很熟悉,因為他曾注意到,在一大堆磨石旁邊,有一棵有病的栗樹,被一塊釘在樹皮上的鋅牌圍繞著。這塊空地以前叫布拉於礦地。這堆石塊,不知作何用途,在三十年前就有了,肯定現在還在那裏。除木柵欄外,再沒有比石堆的壽命更長的了。本是暫時堆放,有什麽理由久存呢!


    蒲辣禿柳兒高興得迅速從樹上連爬帶滾而下。獸窟已經找到,問題是要捉住那野獸。那夢想的財寶肯定就在那兒了。


    要走到那礦地並不簡單。如果走小路,就得繞過無數惱人的彎路,得走上足足一刻鍾。走直路要經過這裏相當茂密多刺並且傷人的荊棘叢,要走大半個鍾頭才能到達。蒲辣禿柳兒不懂這一點,這是他的錯誤。他相信走直路好,這種眼力的幻覺是可貴的,但使很多人失敗,荊棘盡管多刺,他卻認為是捷徑。


    “走狼的裏沃利路過去。”他說。


    蒲辣禿柳兒本來就習慣走彎路,這回他卻錯誤地向前直走。


    他果斷地鑽進了纏手絆腳的荊棘叢。


    他得和灌木、蕁麻、出楂、野薔薇、飛廉和一觸即怒的黑莓打交道。他被紮得非常厲害。


    在一個溪穀穀底,他遇到了不得不越過的河流。四十分鍾後,他淌著汗,全身濕透,喘著氣,滿身是傷,惡狠狠地趕到了布拉於礦地。


    礦地裏沒有人影。


    蒲辣禿柳兒跑到石堆跟前。它仍堆在原處,並沒有人把它搬走。


    至於那漢子,已在林中消失了。他逃跑了。跑到哪裏去了呢?往哪邊?鑽進了哪一個荊棘叢?這就無法猜測了。


    而最使人痛心的是,在那堆石塊後麵,釘有鋅牌的樹腳下,有剛剛翻動過的泥土,留下的是一把被遺忘或被拋棄了的十字鎬,還有一個土穴。


    這土穴是空的。


    “強盜!”蒲辣禿柳兒大叫起來,兩拳向天高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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