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老謝和小林各自做的啤酒廠改製方案,黃雲逸一點幹活的心思也沒有。現在啤酒廠上上下下,都彌漫著一種消極和恐懼的情緒,都害怕改製之後,自己將下崗,尤其是難寫四十多五十來歲的一般工人,既沒有技術也沒有年齡優勢。


    誰都希望自己下崗,現在這個年齡,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時候,小孩子讀書的費用越來越貴,老父親看病也報銷不了多少,自己和老婆還不敢生病,有點小病什麽的都的忍著。


    現在可好,可能要下崗了,那以後怎麽活啊?


    尤其是那些雙職工,更是人心惶惶,不知道怎麽辦才是。一時之間,啤酒廠的職工,喝酒的也多了起來,現在正是夏天,以前黃雲逸的管理是在車間裏是絕對不準喝酒的。


    現在可好,這些工人們,工作也沒多少的勁頭,中間休息之時都一個人將水杯倒上啤酒,痛快的喝起來,酒總上消愁的好東西。


    開始一陣子小組長們還管一下,過了一陣子,這些小組長也就懶得管了,自己也和他們一樣,端起杯子大喝起來。


    時間一長,自然慢慢的會有自控力不行的人,在休息的時候喝的一塌糊塗,醉倒在車間裏,雖然這些情況黃雲逸都知道,可員工們的心情,黃雲逸還是非常理解的。


    不要說一般的員工,現在啤酒廠班子,除了老陸和徐工,還能安心的帶領工人按計劃幹活,小林和老謝,都已經全力赴到了啤酒廠改製這項工作上了,兩人平日裏講話也好。開會也好,語言中都透露出啤酒廠的各種可能改製方法,以及各種對啤酒廠不利的信息,都一個個從他們口中傳出來的。


    中層幹部,也沒有幾個人能安心工作,在生產一線,就算有徐工以身作則,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帶著這幫車間主任、工程師們在一線。也都是一個個一邊應付手上的工作,一邊想著各自地出路。


    結果很快就慢慢的出來了,有些技術,有些門路的人,特別是那些管理人員和技術骨幹,一個個慢慢的開始往華州啤酒、雨山啤酒、華潤啤酒、燕京啤酒等這些同行業跳槽了。


    對於這些人。黃雲逸雖然非常的心疼,很是不舍,可自己也真沒有理由留他們。自己甚至都有些後悔將徐工忽悠著留下來,耽誤了他拿一百萬的年薪。


    本來按照集團公司的要求,華雲下屬分公司,科級別幹部和骨幹流失,是要報集團公司同意的,流失一個就要扣班子年終考核分的,現在啤酒廠都這樣了,黃雲逸當然懶得搭理這個什麽考核辦法,隻要是要走地,都一律放行。原來集團公司規定,提前解除勞動合同的人,還必須賠償一定的費用。黃雲逸也都免了。


    兩個月下來,技術骨幹都走了十個,讓徐工安排工作放不開手了,尤其是幾個關鍵的技術工程師走了之後,這啤酒廠技術人員就很少了。現在徐工每天都親自上一線進行操作檢測了。


    “雲逸。技術人員再也不能走了,隻要再走三五個。生產線就沒法動起來。”徐工很是無奈的和黃雲逸匯報。


    “這樣啊?”黃雲逸還有些不相信,以前一直說廠裏技術人員多了,要精簡人員,現在怎麽才走幾個人,就要停生產線了。


    “你不相信把。”徐工知道他的想法,也無奈地說,“廠裏有用的技術人員本來就不多,多的是那裏混飯吃地所謂的技術人員,他們那些工程師都不知道是怎麽評上去的。”


    “你看去華潤的老周,那可是廠裏的技術骨幹中的骨幹,隻要有他在,可以抵別人五個人在。”徐工給他及時,“現在他去華潤,那邊給的位置和待遇都不低啊,車間技術總工,也算是他們江南分公司的中層幹部,年薪十二萬,這樣的待遇誰不動心啊?”


    “是啊,我都有些後悔把你叫回來了。”黃雲逸歎息一聲說,雖然解決了啤酒廠這個金融漩渦,但現在的情況,讓他一點想法都沒有了,雖然領導們沒和他詳細談過改製地思路,但他知道領導們的想法,“上麵改啤酒廠的想法,無外呼一個原則,就是甩掉這一千兩百多人地包袱,既然是這樣的指導思想,能好到哪裏?”


    “剛開始我還有些後悔,現在我不這樣想了,象我這樣的人,什麽時候出去,吃飯總沒有問題的,廠裏這些人,大部分出去可很難找到飯吃啊,可我要是跟著你一起努力點,多幫他們爭取點什麽,或許就有更多員工有飯吃。”徐工有些感慨的說,“我原來還不知道你地想法,現在多少有些明白了,你放心我一點也不後悔,老陸也一樣,覺得和你一起做點事情,能對得起自己地良心,對得起這養了我們二十多年的啤酒廠,說地高尚一些,甚至可以說對得起國家和組織。”


    “嗯,可現在的情況,我們隻怕無能為力啊。”黃雲逸歎息著,自己還真有些沒想法了,改製的權力實際上都控製在集團公司領導的手上,自己雖然還掛著一個總經理助理,可一點用處也沒有,集團公司的黨委會自己是沒資格參加的,更不要說發表意見。


    “你最近情緒有些不對啊?”徐工用疑問的方式問黃雲逸。


    “你也看出了?”黃雲逸和徐工就不掩蓋什麽了,“有些累了,你說幹什麽呢?辛辛苦苦,到頭來,隻怕上麵不喜歡,下麵也不理解。”


    “看你這樣說的。”徐工有些不高興了,“你不要聽下麵那小數人的話,他們也是擔心自己下崗沒飯吃,才這樣慌不擇口,大部分人還是感激你的,要不是你,他們隻怕老早就象華州機械公司的職工一樣。要麽隻能選擇上訪,要麽自己去擺修自行車的攤子。”


    這個事情是最近才傳出來的,啤酒廠有一部分員工,在一起地時候,將怨氣都怪在了都撒在了黃雲逸的身上,說要不是他和集團公司的人對著幹,集團公司也不會一定要將啤酒廠改製掉。


    現在可好,集團公司領導已經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一定要把啤酒廠賣掉。領導們是怕啤酒廠的人再鬧事啊。


    黃雲逸聽了這些說法之後,心裏想了好一會,倒也知道,這幾個員工有些地方說的倒是實話。


    集團公司領導最後統一思想,一定要將啤酒廠改製掉,是因為啤酒廠員工幾次上訪鬧事惹的。領導們怕了,怕員工們將來繼續把事情鬧大,自己的位置不保。所以才下決心要趕快改製掉。


    不過員工那些話,讓黃雲逸有些難過,心裏似乎沒有了一點支柱一樣,情緒和精神一下子都沒有了。


    原本,自己在啤酒廠員工的口碑應該不錯,現在沒想到自己反倒成了害大家的人。自己雖然做事情能對地起良心,可很多事情,是不需要良心來衡量的,現在自己把上麵的領導都得罪了,沒想到下麵的員工還怨恨自己。自己成了害馬之群。


    “你說,要不是我老丈人。”黃雲逸和徐工吐苦水了,他也沒辦法。這些日子壓抑在內心的苦楚,也沒地方倒,和徐工倒倒,還能得到他的理解,所以也就不管自己是老大。他是副職地身份了。兩人從辦公室轉移戰場,去酒店吃飯了。一邊吃飯一邊倒苦水了。


    “我隻怕老早被踢到哪裏去了都不知道。”這是最近一段時間,黃雲逸第一次喝悶酒,拿起酒杯一口喝完,沒有和徐工碰,正在吃喝著,老陸和唐莉莉打電話過來。


    “黃總,您再哪裏?”唐莉莉的語氣有些急,她可從來沒這麽急過,從華潤回來之後,唐莉莉的心態已經好了很多,原來那個有些毛躁地銷售經理,還真的隱約有些銷售公司副總經理的味道了。


    “我和徐總在吃飯。”黃雲逸朝徐工苦笑了一下說,看來自己倒苦水的機會都沒有了,“你吃飯了沒有?老陸呢?一起過來吃把,我們剛開始呢,華山路的柳風酒樓,你們過來把,有事情來這吃,反正現在也沒有天塌下來的事情,吃了飯再說。”


    過了半個小時,老陸和唐莉莉來了柳風酒樓,讓服務員添了兩副碗筷,加了兩個人,又要了一瓶稻花香。


    “黃總,怎麽和稻花香,還是五糧液把,我都好久沒喝酒了,今天難得三位老總一起,我也痛快喝一次。”唐莉莉酒量很好,所以做銷售團購的時候,在酒桌上就能將生意談好,不過她很少喝酒,因為談生意的時候,她認為喝酒都是虛情假意,如果不是為了工作,她才懶得和那些人喝酒。


    “行,你唐總要喝五糧液,我們能不從命嗎?”黃雲逸嗬嗬笑著說,“這裏沒啥總,我們四人,是啤酒廠的四人幫,別老是總不總的。”


    這四個人,在啤酒廠還真是一條心,所以小林和他地鐵杆們,暗地裏叫他們四人幫,說他們現在把持著啤酒廠的政局,現在集團公司領導開始撥亂反正了,相信不久就會回到改革開放時代,同誌們都會過上富足的生活,有一部分人還會先富起來。


    “這麽急,你啥事情啊?”黃雲逸等四人喝了個來回之後,問唐莉莉,“你唐大美女,可已經很多年沒這麽急過了,不會是大軍外麵有小地了把,啥事情,說出來,幫主給你作主。”


    “他敢!”唐莉莉厲聲說,“人家可不象你黃幫主,家裏紅旗不倒,外麵還要彩旗飄飄,你小心顧大小姐發威,讓你跪鍵盤。”唐莉莉也開起了玩笑。


    “不和你貧了。”唐莉莉喝了口酒,一本正經的說,“現在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對了啊!”


    噗哧,黃雲逸聽她一本正經的說這話,嘴裏的酒噗哧酒噴向旁邊的徐工,害地徐工站起來,還好他身手敏捷。躲過了黃雲逸這樣地一陽指。


    “你,你,你…”黃雲逸笑死了,唐莉莉地表演天賦,比葛優葛大爺地演技有的一比,“笑死我了。”


    “都要走了把?”笑過了之後,黃雲逸喝口酒潤了潤喉嚨,接著用正常的語氣說,“剛還和徐工談這個事情呢。”


    “我的態度你們不是不知道。”黃雲逸其實已經和他們交待過了自己對於想跳槽人的態度。“對於有好的出處的員工,我們要祝賀他們,放他們走,甚至還要用我們在業界的關係,為他們鋪鋪路。”


    “我知道啊。”唐莉莉算是沒想法了,端著杯子繼續喝了一大口五糧液說。“這酒怎麽一點味道也沒有啊?”


    “我們就是這樣給他們辦地。”唐莉莉說,“可現在再這樣下去,銷售公司的人就跑的差不多了。”


    “這麽嚴重?”黃雲逸又問了這樣一句話。這些日子他還真沒心沒肺,反正這兩方麵有徐工和老陸擔著,自己就不操心了,看來還真有些脫離群眾了。


    “能走的人,都是骨幹,都是以一抵十的人,所以我和陸總才有些急了。”唐莉莉掰著手指和他說,這個小林,可是好幾個月的銷售冠軍,他一個人。可以抵上一個銷售小分隊。


    這個夏秋,可是打開市場地好把式啊,他一個人單槍匹馬。用三個月就打開海州市場,使江南啤酒在海州的銷售達到了月銷一千噸,你還親切的和他握過手,還鼓勵他要再接再厲,爭取將海州地銷量擴大到每月三千噸。他後來很真的達到了您提出的這個目標。可您後來調走了,公司的策略有了很大的改變。他也忍痛從海州撤了回來。


    當時他就想跳槽,去年聽說您又要回啤酒廠,就留了下來,知道您正式到啤酒廠當總經理的時候,他可是欣喜若狂,他和和我說,隻要給他權力,配備人員和資金,他能在半年之內,將海州的月銷量打到五千噸。


    現在啤酒廠要改製了,他雖然還想再繼續堅持,可經受不起老婆和家人的壓力,也經受不起對方給他開出華州銷售總監職位的誘惑,還是答應了,剛向我提出辭職,這是辭職信,您看看把,看了我都感動的要流眼淚了。


    唐莉莉喝一口酒,就嘟嘟地說一堆,然後又喝一口酒,繼續說,說到眼淚的時候,還真的是流下了眼淚,從手袋裏掏出一封信遞給黃雲逸。


    黃雲逸接過信,仔細地看了起來,別說,這個夏秋寫的非常感動,是一篇長長的萬言的書,仔細的講述了自己在啤酒廠成長地經曆,分析了啤酒廠地困局,當然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自己對這個困境地看法和一些可能的解決辦法。


    最後一句話讓黃雲逸也感動了:


    已失去希望的江南,因為有了黃書記,給大家帶來希望。希望實現漸漸實現的時候,黃書記調走了,可我們的精神支柱還在,那就是黃書記兩年來教給我們的:努力,希望就在前麵!


    今天,希望似乎又要失去,我也無奈中不能堅守,但我相信,我們的精神還在!我們的黃書記還在!


    如果有一天,江南啤酒還能容納我這個放棄的人,我也會象唐總一樣,義無反顧的回到玉龍山下!


    黃雲逸合上信,良久沒有說話,端著酒杯,裏麵其實空空如也,喝到嘴邊,自己才知道沒酒,唐莉莉連忙給他加酒。


    “多好的員工。”黃雲逸喝完唐莉莉給他倒的酒,沉默了一下突然說,“辛苦你們了,尤其是莉莉,那麽這麽優待的待遇,被我拉過來,現在還是這樣一個情況。”唐莉莉眼中含著淚水,可沒說什麽。


    “還是那樣的態度。”黃雲逸接著說,“要走的,歡送,能留下來的,要盡量做好工作。”


    “我都不知道改製之後,是一個什麽情況,我們不能害了他們。”黃雲逸有些難過的說,“從個人感情的角度來說,我都要勸莉莉也要早點出去,我讓你失去了原來你在那邊擁有的地位,現在再不抓住機會,有些機會失去了,以後可能再也沒有更好的機會了。”


    唐莉莉要說什麽,黃雲逸攔住了她,然後話鋒一轉說:“不過你們也放心,隻要我還在啤酒廠一天,我就會為大家爭取更多的利益,不然我也不會費這麽大的心,做這麽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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