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景之是真的急了,之前當著這麽多人說就當沒聽到這句話,就是給他一個台階下,這樣有人問起,他們可以統一口徑裝傻充愣說沒聽說過。


    可江河怎的這樣不識抬舉呢?這是在保護你,不是在害你。


    農稅,這是國之根本。


    沒了農稅邊關將士吃什麽?朝廷的俸祿發什麽?這屬於顛覆一個國家的政權了。


    如果不是陳飛揚了解江河的秉性,他就算當即砍了他,其他人也說不出什麽錯出來。


    可看江河的架勢,大有一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勢頭啊。


    但是,這牆豈是那麽好撞的?你撞上去,掌握不好力度,人就沒了。


    這麽聰明的一個人,怎麽會有如此愚蠢的想法呢?


    江河淡然地掃了眾人一眼,輕笑道:“怎麽?你們以為我隨便說說?”


    張景之臉色陰冷,勸解道:“你不要亂想,我明確地告訴你,這是不可能的。”


    江河當然知道他們在擔心什麽,可這是江河現階段能想到最好的辦法了。


    取消了農稅,這些農戶就有了多餘的存糧,大抵能吃飽了肚子。


    有了餘糧,偶遇天災時,就不會餓死那麽多人。


    朝廷每次在遇到天災的州府,不也是免農稅三年或是減免農稅嘛。


    可人都死了,減稅或免稅又有什麽用呢?那些死去的人還能活過來嗎?


    當然,江河也知道這樣的事不是一拍腦門就能定下來的事,他現在提出這個設想隻是想給張景之這個太子打個預防針罷了。


    江河拉著張景之坐下,目光如電的凝視著他,緩緩的說道。


    “你沒聽我說完,怎麽就說不可能呢?”


    張景之卻是搖頭,冷冷的說道:“我不用聽你說完,農稅乃是國之根本,我知道你的出發點是為了那些底層的百姓,我是雲國的太子,我也想國內的子民過上好日子。


    可農稅,取消不得。”


    江河淡然一笑:“別緊張嘛,咱們關起門來討論一下便是。”


    接著,他繼續說道:“殿下認為取消農稅無非是怕國內動蕩,軍中沒餉糧,從而嘩變,但是殿下,為什麽非要從這些人嘴裏搶糧呢?”


    江河話中的搶字尤為刺耳,即便是張景川幾個年齡小的聽起來都很不舒服,更別提張景之了。


    此刻,他眉頭皺成川字,心中隱隱有了怒火,他壓低了聲音說道:“身為雲國百姓,交稅是理所應當的。”


    江河目光流轉,飽含深意地凝視著他,一言不發。


    張景之被他的目光看得有點不自在,這......眼神,很值得玩味。


    “有什麽話就說,你即說關起門閑聊,有甚可顧忌的。”張景之忍不住的說道。


    “那我可說了。”江河嗬嗬一笑道:“這些人身為雲國的百姓,可曾享受到雲國的福利?”


    這是什麽問題?


    張景之懵了,脫口而出道:“他們身為雲國百姓,他們交稅,朝廷保他們安居樂業,不受外敵滋擾。”


    江河卻搖搖頭:“殿下說錯了,外敵滋擾是國與國的爭端,殿下說他們安居樂業,可殿下也看到了,他們這種算是安居樂業嗎?如果今年大旱或是洪水肆虐,他們如何是好?”


    張景之坦然道:“朝廷自會賑災。”


    “那殿下想想,往年雲國遇到這些天災,百姓生死幾何?”江河提出了一個致命的問題。


    張景之神情一怔,嘴角囁嚅著,不知道如何回答。


    並不是他不知道這些事,相反的,他對於這些事十分的了解。


    他不回答的原因是因為他知道,即便朝廷派了官員前去賑災,死亡的人數還是非常的多。


    “那殿下可知道,每次天災,那些富戶士紳又如何?”江河也沒指望他能回答,再次地問道。


    隻是這個問題讓張景之意識到了什麽,表情驚恐地看著江河。


    “這些百姓交著朝廷的糧稅,天災時卻是最先餓死的人,這樣的人想必非常的多,又有多少人為了逃難背井離鄉,而那些士紳大族,想必是十分高興的吧。


    因為人死了,人逃走了,那麽地就空出來了,他們隻要動動手指,那些地便正大光明的到了他們的手裏。


    這樣公平嗎?這些士紳大族,他們家族中有人在朝中做官,他們自然而然的不用交稅,而他們在天災之年,手中的存糧何其多,卻心安理得地享受著。


    殿下,這不是搶是什麽?這些人才是真正應該要交稅的人啊。”


    眾人臉色駭然的望著江河,這下他們總算明白了江河在說什麽,他不止是想取消農稅,他還要讓那些士紳大戶交稅。


    這......簡直是癡人說夢,這裏的話如果傳出去了,不用朝廷做任何反應,朝中的官員都會炸了鍋。


    這些人裏麵誰家還沒有個幾百畝幾千畝的良田,很多世襲的國公侯爵有個幾萬畝都是很正常的。


    遠的不說,便是江府,遠在豐州的封地就有三萬多畝良田。


    你江家也是個大地主啊,這樣真的好嗎?讓你爹江牧知道了會不會打斷你的腿啊?


    江河卻迎著眾人駭然的目光,譏諷地說道:“這些底層的農戶一年到頭餘不了多少糧食,而那些士紳富戶糧食放在糧倉內,寧願喂老鼠都不願意交稅,這是何等的諷刺。”


    張景之腦子裏一片漿糊,他已經不知如何作答了。


    何止是他,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感覺腦子不夠用了。


    江河的這種說法算是大義滅親還是自討死路?


    張景之苦笑道:“原以為你說取消農稅已經足夠驚為天人了,沒想到......”


    江河搖搖頭,臉上的表情十分輕鬆:“我說了關起門來討論而已,現在說這些為時尚早。”


    關朋擔憂地說道:“你的意思你還想將這個想法實現?”


    江河微笑著頷首點頭:“當然了,雲國的百姓太辛苦了,他們手裏的糧稅才多少,那些狗大戶才是我的目標。”


    張景之麵色複雜地凝視著他,這樣說真的好嗎?你也是狗大戶裏的一員啊。


    如果我是你爹,我會毫不猶豫地打死你,你老子,你老子的老子,這樣拚命是為了什麽,沒想到竟然生出來你這樣一個大逆不道的逆子。


    實屬家門不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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