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帶著人邊走邊看,一眼看不到頭的馬車隊,全副武裝的百司衛守在馬車旁,莫說走進了看看,就是停下來多看兩眼,都會被趕走。


    這裏麵裝的可都是銀子啊,誰敢掉以輕心。


    百司衛的人已經全員到位了,沒辦法啊。


    杜波的人手根本就不夠了,一麵要維持百司衛門前的秩序,一麵還要護衛馬車裏的銀兩,隻能讓百司衛代勞了。


    不光是百司衛,街道司也出動了。


    畢竟,這麽多馬車停在這裏,馬匹總是要排泄的啊。


    來兌換銀票的是什麽人啊?那可都是體麵人,要臉啊。


    讓他們在這臭烘烘的環境下等著,吵起來鬧起來那還得了。


    於是,街道司的人背著籠子,拿著掃帚,提著桶,馬匹排了糞便就掃了去,然後再用水衝幹淨。


    為的就是讓廣大的富商富戶老爺們在一個幹淨的環境中,等得安心,等得舒心。


    看到這樣的場景,皇帝感慨萬千。


    從這一點上就可以看出,下麵的人為了銀票的事情,還是盡心盡力的嘛。


    當皇帝走到了百司衛所在的街道後,再次震驚了。


    這裏儼然成了人海,人頭攢動,叫賣聲,議論聲此起彼伏。


    人雖多,好在秩序倒是沒有亂,大家都在老老實實地排著隊。


    皇帝心中雖說早有準備,卻也被眼前熱火朝天的景象震驚了。


    見皇帝要往裏麵走,蕭洪與陳飛揚緊張了起來。


    蕭洪開始後悔替皇帝說出來看看的話了。


    這裏......人太多了。


    萬一,有人衝撞了陛下怎麽辦?首當其衝要謝罪的就是他。


    畢竟,無論陛下是怎麽想的,話是他說出來的。


    倘若為了保證陛下的安全,讓人將陛下圍起來,那也太明顯了,那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何況,那也失去了微服出巡的意義了啊。


    可無論如何,皇帝的安全是要保證的,暗羽衛偽裝的小販開始往皇帝身邊靠攏,有人在前麵開路了。


    他們的這種行為,很快引發了其他小販的不滿。


    “哎哎哎,幹什麽呢?懂不懂規矩?我這一趟還沒賣完呢?擠什麽?”


    “管事的人呢?這有人鬧事。”


    “捕快呢?衙役呢?有人管沒人管了?”


    被人嗬斥的暗羽衛憋屈得很,可又無可奈何,如果能表明身份的話,用不著這些人大喊大叫,直接先抓起來再說,偏偏他們不能,隻能默默忍受著這些人的謾罵。


    杜波一大早就在這裏忙著腳不沾地,一口水都沒喝上,嗓子都要冒煙了。


    好不容易得空,抱著茶盞剛呷了一口,便聽到了隊尾傳來的騷亂聲。


    他趕緊丟下茶盞,帶著人往那邊趕去。


    還沒走到隊尾,便看到了五六個小販或背抱著東西並排地往前擠呢。


    他不禁怒火中燒,這明顯就是來鬧事的啊,這是給本官上眼藥啊,在這要是出了事,那他可以直接回老家了。


    於是,他剛想怒斥那些小販,讓衙役將這幾人拿了去。


    目光卻掃到了他們後麵的幾個人。


    杜波以為自己眼花了,使勁地眨了眨眼,又揉了一下。


    終於......他確定了,不是他眼花了。


    霎時間,杜波感覺自己的腿肚子都在打顫。


    心中暗暗叫苦,剛才戶部尚書來了,那倒還好,穿著官衣。看陛下這副架勢明顯是微服私巡啊,這時候,您來這裏不是添亂嘛。


    可腹誹歸腹誹,皇帝想做什麽,還輪不到他說三道四的。


    杜波忙不迭地迎了上去,同時口裏高呼。


    “別擠了,別擠了,本官來了。”


    此時,皇帝麵帶尷尬地跟在後麵,默默承受著小販還有那些商賈的白眼。


    張關發隻掃了皇帝一眼,見他身上的綢緞價值不菲,好心地拉住他。


    隻是這個舉動,嚇得身後的蕭洪臉都綠了。


    陳飛揚更是將手放在了腰中的匕首上。


    卻張關發說道:“老哥,你別跟著往前擠了,沒用的。”


    皇帝瞥了他一眼,見他拉著自己,明顯是好心的勸導。


    於是,朝蕭洪、陳飛揚使了個眼色,兩人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卻依舊死死地盯著張關發,隻要發現他有不軌的企圖,陳飛揚會毫不猶豫地在他脖子上抹一刀。


    這時,杜波也靠了上來,蕭洪和他交換了個眼色,而後,那些小販散到了一邊,取而代之的是那些衙役。


    皇帝笑吟吟地朝張關發說道:“為什麽不讓我上前呢?”


    張關發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老哥是剛到京都吧?”


    皇帝微笑,不置可否地說道:“你怎麽看出來的?”


    張關發笑道:“這京都有哪家的商賈我不認識啊,看你的穿著,定是大富大貴啊。”


    “哦?”皇帝不禁感到疑惑。


    “忘了說了。”張關發道:“我是做布匹買賣的,你這身上的綢緞,造價不低啊。”


    皇帝沒想到有人在衣著上就能判斷出他身價不菲,他倒是沒去在意這些細節。


    加上張關發剛才好意的勸導,此時皇帝卻是有了和他交談一番的想法,順道也可以了解一下這銀票的內情。


    想到這裏,皇帝也不繼續在衣著上與他糾纏,笑道。


    “我這也是想上前看看熱鬧。”


    “所以我才說你是剛到京都的啊,這可不是什麽熱鬧都能看的。”張關發小聲的說道。


    而後悄悄地朝杜波那邊努了下嘴道:“看到沒?那個是京都府尹,你看他緊張的樣子,剛才那幾個小販我看也麵生得很,他還不是怕鬧出亂子。”


    皇帝掃了一眼杜波,很明顯,杜波是因為認出自己來了,才緊張的。


    不過,皇帝自然也不會拆穿這話。


    “聽說這裏是兌換那什麽銀票?”


    聽到這句話,張關發緊張起來,看向皇帝的眼神也不再像是剛才那般溫和,反而有點像是競爭對手的感覺。


    隨即,他又想到,就算是兌換銀票,此人也是排在我後麵。


    想到這裏,他心情放鬆了不少,笑嗬嗬的說道。


    “還未請教貴姓?”


    “張。”皇帝口裏吐出一個字。


    “哎呦嗬。”張關發樂了:“咱倆還是本家呢,我也姓張。”


    看著皇帝和張關發東拉西扯地相談甚歡,聽到張關發這般說法,蕭洪不禁嘴角抽搐。


    這人還真敢說。


    皇帝卻樂嗬嗬地說道:“不知這銀票為何如此多人來換?”


    張關發神秘兮兮地說道:“兌換銀票有太子殿下的墨寶?”


    皇帝裝作詫異的模樣道:“還有這等好事?那要兌換多少才可得呢?”


    “不知道。”張關發搖頭。


    “不知道你還來?”皇帝錯愕道。


    “唉......說了你也不懂,就算沒有太子殿下的墨寶,你看看,這麽多人呢,銀票以後在京都要時興起來了。”張關發歎了口氣道。


    皇帝看了一眼排的長長的隊伍,又想到排到另外一條街的馬車,不禁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想必......你兌換的銀子不多吧?”


    張關發聽到這句話先是一愣,隨即臉上的表情變幻不定。


    好半天才道:“你知道成寶布莊嗎?”


    皇帝搖頭。


    張關發愕然,眼前之人穿得這般好,竟然不知道他的布莊。


    “算了,你連成寶布莊都不知道,不了解我很正常。”


    張關發說的是實話,在京都,先不說那些達官勳貴,做生意的商賈,有幾個不認識他的?


    眼前之人,沒什麽見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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