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沒有說話,隻不過一直神色古怪的看著他,沉默不語。


    張景之發泄完了後,坐下氣鼓鼓的。


    兩人就這樣在帳篷裏誰也沒說話。


    要說張景之有多麽的生氣,也未必。


    主要是他與江河相處的這段時間裏,讓他感覺很放鬆,不像之前那般,總感覺身上背著一塊石頭,見了所有的人都要保持微笑,維護自己的人設。


    究其原因,就是因為他是太子,未來的儲君。


    從他成為太子的那一天,無數的人在他耳邊說著表率二字,他的一言一行會被百官看在眼裏,稍有不對,便會有人到陛下麵前去彈劾。


    久而久之,他逐漸形成了逆來順受的性格。


    這也是朝中很多大臣對於太子不感冒的原因。


    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讓張景克有了可乘之機。


    不過這一現象,在江河出現後,有了全新的改變。


    因為他發現,無論做什麽事,隻要扯上江河,那麽,這個人總會找出各種各樣的理由,來堵住百官的嘴,甚至,包括他的父皇。


    前頭有了這樣一個擋槍的人,再加上江河的一言一行影響著他,慢慢地讓他放飛了自我。


    突然一下子回到原來的那種樣子,讓他真的很難適應,也很別扭。


    良久後,江海幽幽地說道:“殿下這般,陛下知道嗎?”


    張景之白了他一眼,沒有接話。


    心裏卻在想,等你回了京都,你就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了。


    如今,侯府簡直就是一個大雜院。


    七弟在裏麵住著,皇子既然去了,必不可少的宦官和侍衛自然也就跟去了。


    再加上一些老卒,還有南湖府帶回來的人。


    任誰去看了,若不是門上匾額,誰會相信那是侯府呢。


    見張景之沒有回話,江海訕訕地笑了笑。


    兩人繼續沉默下去。


    直到林遠端來了飯食,江海起身,依舊恭敬地說道:“殿下先用膳,臣告退。”


    說著,慢慢退出了帳篷,臨走前還朝林遠報以微笑。


    張景之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自己是沒招了,等回了京都,讓他們兩兄弟相互糾正吧。


    出了帳篷的江海深籲了一口氣,扭頭看了一眼張景之的帳篷,心情輕鬆了不少。


    若不是臨行前父親不停地囑咐,江海哪至如此。


    如今,按道理說,自己應該算是一個合格的武將了,偏偏父親要自己學文官的那一套。


    就算學不會,至少要將文官文縐縐的那一套學來。


    此時,他又想起臨行前父親語重心長的話。


    “老大啊,此次回京,萬事要小心,越是打了勝仗,越要注意自身,江家如今枝葉太過於茂盛了,朝堂之上,不比軍伍,收收你的性子,切忌不可因為打了勝仗,便自滿。


    你將來是要繼承為父的爵位,一言一行都代表著江家,將來為父回了京都,是要用這份戰功給你弟弟謀個一官半職,你兄弟二人在朝中也好有個照應。


    莫說為父偏心,你好歹有個爵位可以繼承,你弟弟可是什麽都有,哪怕萬貫家財,總有用盡的時候,你弟弟還小,待為父掃平了草原,也可回京都養老了。”


    父親的愁容自己還曆曆在目。


    其實自己能理解父親,畢竟,家裏還有一個不安分的主呢。


    而父親對於自己的教導,可以銘記。


    可遠在京都的弟弟呢?


    想到這裏,江海的手癢癢了起來。


    此番回京,隻要看到弟弟有出格的地方,必須要拳腳相加。


    俗話說的好啊,棍棒底下出孝子。


    自己小時候可沒少挨父親的打啊,而弟弟就沒有這個殊榮了。


    小屁孩的時候舍不得打,等到了能打的年紀,父親又去了邊關。


    在江海看來,弟弟就缺乏這種教育。


    想至此,江海吸了一口氣,不由得感慨,自己肩頭上的任務還是很重的啊。


    次日,由於今日就能到京都,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興奮。


    收拾妥當後,張景之和江海二人找到了阿拉坦烏拉。


    此時的他被雲軍照料得好好的,身上已經沒了草原天可汗的霸氣。


    張景之掃了他一眼,輕聲道:“你是草原的可汗,今日便要進京麵聖,本宮會讓人去掉你的枷鎖,希望你能好自為之,不要做一些無意義的事。”


    之所以特意講這麽一句話,就是希望他老實一點。


    老老實實地到了京都,見了皇帝,也許皇帝心情好一些不會殺了他,將這個草原的雄鷹圈養起來。


    畢竟,這位也是草原的雄主。


    說完後,張景之便不再理睬他。


    有士兵上前,解開了他的枷鎖,給他稍稍收拾了一下。


    全軍開拔。


    禮部的吏員已經騎著快馬飛奔回城。


    而京都之中,一大早禮部的人都忙碌了起來。


    城門的掛彩,百姓的秩序,官員的安排,以及江海入宮的事宜,當然了,還有宣誓主權的環節,陛下親自審問阿拉坦烏拉。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唯一讓孟承安不滿的是,江河這狗一樣的東西壓根不按常理出牌。


    禮部已經安排好了,官員以及皇子的位置。


    可他偏偏帶著侯府的人,與人格格不入。


    這還不是最氣人的,看看他帶的那些人,侯府的人就不用說了,身後的兩名女眷也忍了,可那些老卒還有孩子算怎麽個事啊。


    更可氣的是,原本三位皇子按照禮部的安排已經站定。


    江河來了後倒好,先是張景洲笑嘻嘻地湊了過去,然後又是張景川也跟了過去,就剩下張景克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孟承安黑著臉找到了江河:“建安伯,此次乃是大禮,不可亂了禮製。”


    這句話其實就是對著他身邊的兩位皇子說的。


    江河他是管不了啦。


    皇子一定要歸位啊。


    江河頭戴梁冠,禦賜的鬥牛服之下,是一件狐皮的內襯,英氣逼人。


    他笑道:“孟大人此言差矣,我是來接大哥的,不要在乎那些細節了,快去忙你的吧。”


    孟承安吃人的心思都有了,可又無可奈何,碰上這麽一位滾刀肉,自己能說什麽呢?


    於是,他又將目光看向他身邊的兩位皇子。


    張景洲更是直接沒給他好臉色看:“我與江海情同手足,一起光著屁股長大,也算半個侯府的人。”


    江河:“......”


    這句話怎麽聽著那麽熟悉呢?


    江河側目看了他一眼,心裏頭呸了一聲,不要臉。


    一見這個情形,孟承安直接無語了。


    張景川更不用說了,如今人人都知道他已經把侯府當成第二個家了。


    他幽怨的目光看了三人一眼,歎著氣,走開了。


    這邊,張景之一行人已經到了盤龍山。


    看著曾經荒涼無比的山頭,如今已經是人頭攢動,無數的人高呼威武。


    張景之看著目瞪口呆的江海,不禁輕笑,傻眼了吧?


    這還僅僅是個開始。


    等他們踏上水泥路時,江海被驚呆了。


    隻見一條筆直的水泥路,直通京都,與旁邊的黃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許多的百姓,站在路兩旁,雙目射出火熱的目光。


    “這......”


    張景之笑道:“走吧,上了水泥路,很快便能到京都了。”


    這一幕幕對江海的衝擊是極大的。


    怎麽在邊關呆了幾年,無論是人還是事物,變化這麽大嗎?


    此刻,他心裏忐忑了起來,京都還是原來的京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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