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深低頭看著身前的女人,他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許禾檸此時更像是一麵破碎的鏡子,她碎了,就有了深深的裂紋。


    她彎腰坐到車裏,血順著她的手掌和手臂在往下滑。


    以前那麽鮮活明亮的一個人,如今徹底焉了,陳深手放在車門上,緊緊地握下去。


    “是,我就等著這一天呢,小九爺,你要恭喜我才是。”


    陳深的身影高出車頂一大截,此時站在那,挺拔如鬆,眼裏冷清。


    許禾檸已經坐進去了,她說過的這輩子都不會和陳深在一起,本來就是假的,騙騙他季岫白還差不多。


    就像是剛懂事的小孩,爸爸在的時候說最愛爸爸,媽媽在的時候最愛的人又成了媽媽。


    她有點手段,也有資本,足夠讓一個陳深對她死心塌地。


    “看來你挺喜歡撿來就用,許小姐也是,一點過渡期都不需要。”


    陳深想將門甩上,腳步動了下就要衝過去。


    “陳深。”許禾檸坐在車裏叫住了他,她頭發絲被粘稠住,靠在那,就這麽虛弱地看著他。


    他深深地睇了眼,這才無奈地抬起眼簾。


    “小九爺話別說得這麽難聽,既然你不要她了,你就管不著我們今後怎樣。我是在等著呢,就盼著她哪天能回頭,看我一眼,這也不是什麽丟臉的事,畢竟我喜歡她這事,從來沒有隱瞞過。”


    陳深說完就低身往車裏麵坐。


    許禾檸靠著車門這側,他坐進來,擠在她身邊,她隻好往邊上挪了挪。


    陳深帶上車門,讓司機開車去醫院。


    “我不去。”


    “你要不肯去,那就下車,讓季岫白看看你這模樣,看他還會心疼你嗎?”


    許禾檸斂了聲。


    陳深的嗓音低沉下去,“但是你這樣回去,會嚇到奶奶,她會心疼死的,我也是。”


    車子在前麵掉頭,很快又從季岫白的車旁開了過去。


    連淮看向內後視鏡,男人俊臉依舊別向窗外,地上有血漬,但路燈昏暗,誰都不會注意到那些跟路麵已經融合在一起的暗紅色。


    “小九爺,是不是不應該讓少奶奶上陳深的車?”


    連淮小心地問了句。


    季岫白的表情,並沒有大幅度的變化,“我跟她不會再有以後了,連淮,現在最要緊的是送小姨離開。”


    “是。”連淮衝司機看眼,示意他開車。


    去醫院的路上,陳深放在身側的手掌緊了緊,又鬆開,他最後還是沒忍住挨近過去。


    “我看看。”


    許禾檸頸子裏也都是血,這一刀要落在陳深臉上,他毀容就毀容,這張臉愛要不要了,可許禾檸不一樣。


    她那麽好看的一張臉,而且肯定很痛,但他一點都不能替她分擔。


    “就看一眼。”


    許禾檸死死地捂著,不想說話,一張嘴傷口就痛得很。


    陳深小心地握住她的手腕,被她給躲開了。


    “別在這裝什麽好人了,陳深,季岫白小姨的事是不是你幹的?”


    陳深才不管什麽小姨大姨的,“我幹什麽了?”


    “我不可能睡得那麽死的,那杯水裏被下藥了,你幹的?”


    這是不爭的事實,陳深抵賴也沒用。


    再說以後都是要生活在一起的人,他坦誠相對總歸是有好處的,“是。”


    許禾檸怒意裝滿眼底,陳深一猜就是他們鬧翻了,季岫白把她趕了出來,害得她遇到了那兩個歹人。


    “我讓梁琮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兩個畜生挖出來,我給你報仇,我親自動手。”


    他語氣低著,眉眼也低垂著,陳深將臉送到了許禾檸的麵前。


    “我沒想到季岫白這麽狠,更沒想到我這麽一會沒盯著,你就出事了。”


    “檸檸,你打我吧。”


    許禾檸當然要打他了。


    她另一手抬起來扇在陳深臉上,巴掌聲在狹仄的空間內響起。


    司機握緊雙手,但還是忍不住朝後麵望了眼。


    這個女人瘋了吧,連陳深都敢打,這是不怕被剁手剁腳再被沉江嗎?說不定為了滅口,連他都要一起連累被殺了。


    司機慌得直線都要開不直了。


    陳深一隻手撐在駕駛座的座椅上,許禾檸恨不得殺了他算了。


    “有沒有消消氣?季岫白因為這事就跟你分開了,本身就是不夠喜歡你,對你不夠信任,這樣的男人要來幹嘛?”


    許禾檸盡管用了全力,但巴掌打過去還是綿軟無力的。


    “你以為隻是這樣嗎?就因為我沒回去,他小姨死了,要不然她不會死的……”


    陳深繃著一張俊臉,他看許禾檸傷心欲絕的樣子,她這會已經哭不出來了,但神色難掩悲痛。


    “他怪在你頭上了?”


    “陳深,你是不是還買通了別人?小姨水裏的安眠藥是你讓人放的?”


    陳深舉起手來,話裏麵很是堅定,神色更是堅定,“我沒有,我發誓,要不然就讓我不得好死,慘死行不行?”


    他怕她氣糊塗了,把什麽賬都算在他身上,“再說我的手不可能伸得那麽長,那是季岫白親自看管的人,如果他小姨真是被害死的,那隻能說有人容不下她,那人比我厲害,能繞過季岫白動這個手。”


    也有可能,安眠藥就是傭人給放的。


    怕池姍晚上鬧騰,就圖個省事,沒想到她會吃了冰糕過敏。


    現在出了人命,當然是打死不敢說出來的,隻能把一切推到許禾檸身上。


    她靠著座椅,視線望向窗外。


    陳深想碰她,但怕她又會情緒激動,反應過大,隻好在旁邊目不轉睛地看著。


    司機忐忑了一路,總算把人送到醫院。


    真是祖上燒了高香,讓他今天撿回來一條命。


    許禾檸坐在急診室內,醫生看了眼,似乎是吸了口冷氣,“怎麽弄成這樣的?”


    “被搶劫了。”陳深在邊上,牙齒都快咬碎了。


    “無法無天了啊!”


    陳深看著那道刀口,心都快被紮碎了,“能處理嗎?會留疤嗎?不管花多少錢,不計一切代價要讓她恢複得跟以前一樣。”


    醫生聽到這話就不樂意了。


    “那你女朋友毀容了,你就不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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