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鍾玉噘嘴,嘴裏是對鄔乘禦的控訴:“都怪皇上,把我的錢都換成白紙,不然我也不會過這麽慘。”


    文喜眼中的心疼都快溢出來了,七歲離開爹娘進入這深宮,從此便無親無故斷了親緣,沒想到遇見了主子,主子待他極好,沒有打罵責罰,沒有頤指氣使,不嫌棄他是個閹人,對他就像對待自己的朋友一樣。


    文喜心中是感激的,是慶幸的,這是他一輩子都要跟著的主子,看見主子開心他也跟著開心,主子難過他自然無法笑出來。


    樓鍾玉看見文喜這麽心疼,還有點不好意思,他撓了撓額頭,“反正都過去了嘛。”


    主仆倆談笑著,門口卻又響起一道虛弱無力的聲音,是落月的聲音:“主子,皇後娘娘和其他娘娘們突然來到長樂宮說要看看主子,紅袖姐姐他們說不出來,就都被罰了!”


    樓鍾玉一愣,扭頭帶著震驚的語氣問文喜:“這裏不是長樂宮?!”


    文喜點頭:“這是已故的謝太妃寢宮。”


    “現在什麽時辰了?”


    樓鍾玉的渾渾噩噩,吃了睡睡了吃,完全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了。


    “回主子,剛剛過了請安的時辰。”


    樓鍾玉回想起來最初請安的時候,皇後娘娘也帶著他們去探望方辭蘭來著,隻不過聽說皇後娘娘一向溫柔有禮,怎麽會責罰他宮裏的人呢。


    “文喜有沒有鑰匙!”


    文喜搖頭:“奴才隻有籠子的鑰匙,並沒有腳上鐐銬的鑰匙。”


    樓鍾玉想走,可是腳踝上的鐐銬限製了他的行走,他有些生氣的抱起一團鐵鏈往地上摔,一下兩下……


    不知道多少下過去了,那纖細的鐵鏈子還是紋絲不動,樓鍾玉累的坐在地上大喘氣。


    “算了,文喜……文喜你去找德元公公,快點去!”


    “嗻!”


    文喜跑的飛快,出門的時候還因為跑的太快摔了一跤,樓鍾玉又好笑又心酸,他抱著膝蓋,看著自己腳上的枷鎖失神。


    謝太妃的宮殿……


    怎麽沒有聽人說過她呢?


    樓鍾玉環顧四周,“騙子暗衛?”


    “你怎麽不理我了?”


    “我哪裏做錯了讓你生氣了麽?”


    “你出來好不好,我有話問你……”


    無論樓鍾玉怎麽說,房頂上始終沒有動靜,他傷心的跑回籠子裏自己按上鎖,抬起一旁都枕頭打算將對裴映寒的怨氣都發泄在小螳螂身上。


    沒想到翻開枕頭卻是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樓鍾玉掀開被子,地毯,每個角落都找了,可那東西還是不翼而飛了。


    樓鍾玉氣哭了,對著外頭大喊:“我討厭你!”


    此時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裴映寒發著燒,心裏記掛著樓鍾玉,嘴裏小聲的喚著:“少爺……少爺……”


    照顧他的凜通手一頓,繼而轉身對喝茶的鄔乘宴稟告:“王爺,小王爺在叫一個人……”


    鄔乘宴站起身聽著聲響慢慢走到床邊,他微微彎腰,聽著身處皇宮卻從未見過麵的親生胞弟的喃喃:“少爺……”


    他正思索著,裴映寒是否愛慕哪家小少爺的時候,就又聽到一聲:“玉妃娘娘……”


    鄔乘宴泛著灰白失神的雙眼連眨了幾下,一旁的凜通冷著臉將鄔乘宴又扶回座位,抱著一桶血水離開。


    真不知道這個玉妃娘娘究竟有什麽魔力,能把哥倆迷成這個樣子!


    在他還是他家王爺的未婚夫時,凜通還是很喜歡這位未來王妃的,隻是後來他水性楊花爬上了聖上的床!


    給他家王爺戴了綠帽子!


    害得他家王爺在戰場上慌了神,中了敵軍的毒,險些喪命!即使救回來一條命,也導致王爺毀了一雙眼睛。


    凜通沒把這個玉妃宰了都是看在王爺的麵子上,沒想到這個找回來的小王爺也是玉妃娘娘的裙下之臣!


    此刻的凜通非常想要把玉妃這個浪蕩的男人從他家兩個王爺腦子裏挖出來。


    就這麽氣憤的走著稍不留神,凜通摔在雪堆裏,一盆血水也盡數灑在自己身上,凍得他直哆嗦。


    “十十!”


    凜通濕噠噠的爬起來抖雪,看見雪下一個身穿紅色鬥篷,一手舉傘,一手拿著暖爐的女子,她獨身一人走在皚皚雪地,所過之處留下一串一深一淺的腳印,女子帶著麵紗僅露出半張臉。


    從那磕磕絆絆的行走姿勢來看,凜通便認出來那是他家王妃,當下行禮:“參見王妃。”


    柴芙蓉走的坎坷,找了塊稍微幹淨的地上站著,見凜通手裏拿著水盆試探發問:“王爺房裏有人?”


    凜通聽不懂王妃的試探,問什麽便答什麽:“有人。”


    “王妃若是沒有別的事,屬下就告退了。”


    凜通冷的要死,可不想留下來挨凍。


    凜通走後,麵紗下柴芙蓉的臉色一變,有血腥味,叫了水,還是王爺的貼身護衛凜通親自去送……


    柴芙蓉越想越心驚,接著又安慰自己,王爺潔身自好,高風亮節,怎麽可能會做那種事情。


    心裏這樣想著,握著傘柄的那隻手卻已經緊的發白了。


    柴芙蓉身後又跑過來一個婢女提著一個食盒,婢女渾身都是雪,也不打傘,就這樣跟著柴芙蓉。


    柴芙蓉一瘸一拐的走向鄔乘宴的書房,她輕輕敲門:“王爺,最近天寒,妾身煮了些驅寒補血的當歸生薑羊肉湯給您送來。”


    鄔乘宴眼睛不方便沒有去給她開門,而是用溫和的方式跟她道:“多謝,本王已經用過飯了,隻是天寒地凍,大雪封路,你腿腳不方便還是少走路為妙。”


    柴芙蓉有些難堪,鄔乘宴的拒絕更讓她認定了書房裏有別人存在,此刻她內心充滿不甘,憑什麽前人栽樹後人乘涼,鄔乘宴她是費盡心思得來的,憑什麽要被她人奪去!


    她才不要。


    一陣凜冽的寒風吹過,帶起柴芙蓉的麵紗,麵紗之下,是一條從左臉貫穿到右下巴的一條猙獰疤痕,針腳不齊,像一條趴在臉上扭扭巴巴的蜈蚣。


    柴芙蓉驚懼的捂著麵紗,狠狠轉頭看了眼身邊的婢女,那婢女確實低著頭沒動,這才放下心來。


    “王爺,妾身來的路上沾濕了鞋襪,晴兒已經去拿新的鞋襪,可否讓妾身進去避一避風雪?”


    裏麵還沒有動靜,柴芙蓉便推開門走了進去,鄔乘宴聽到有人進來,下意識就起身用被子蓋住裴映寒的全臉不讓人瞧見。


    他第一次那麽生氣,衝著她吼:“誰讓你進來的,給我出去!”


    柴芙蓉咬唇,難堪的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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