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晨,旭日初吐,蒙蒙的朝霧還未散盡,林中依然寒氣逼人,卻不時有啁啁鳥鳴。斷斷續續的西風從獨龍山吹過來,冰涼的寒意搖曳在落葉鬆的梢頭,搖落了滿地的瀅白冰屑。


    安俊看看已然大放的天光,結束打坐修煉,起身出門叫醒姬存敏,然後在帳篷前方的野溪洗漱了一番,回了帳篷坐在門口開始吃啃食那又幹又脆的壓縮餅幹。


    姬存敏打著哈欠躬身出了帳篷,一副睡意未盡的樣子。他看了一眼安俊,“你怎麽不多睡一會兒?昨天白天已經疲累不堪,晚上又被那巨蟒折騰了半天,你也是困乏得很。”


    安俊抬頭看著姬存敏,緩緩道:“沒關係,剛才打坐修煉了一會兒,已經恢複了大半。七哥,此去我們曆練的最後一站還要翻越這道山梁,穿過大片草甸、河流和湖泊,還不知道要經曆什麽困難和危險,還是早早趕路吧。”


    姬存敏道:“對吧,我們出來前五長老交代這次曆練不超過七天,今天已是第四天,前途的曆練項目還不知是什麽,提早前往或許才有更多的勝算。”


    二人收拾妥當,背上背包繼續上路。朝陽已爬上樹梢,寒意漸漸斂去,林間霧氣已然散盡,前方那高高的山梁卻依然隱沒於濃濃的雲煙裏。


    此去山梁坡緩山禿,林木荒疏,低矮的杯泉柳一叢叢地生長著,卻再沒有高大的樹木遮擋灼熱的陽光,雖然攀爬起來不太過吃力,卻被陽光烘烤得難受之極,全身衣服已被汗水濕透。


    日頭偏西的時候,二人終於登頂了這道山梁。極目遠眺,但見這片廣大的原野,竟是被那一例的青綠所充盈著——青綠的山巒、青綠的草甸,還有跳躍著金光的青綠的河流和湖泊,他們頓時被眼前滿目的青綠所震撼。


    縱然他們今生遊曆了許多地方,見慣了山川大海,終究這般風光卻是鮮有得見,它們高踞於山巔之上,卻又是這般山湖匯聚多彩多姿,實乃世所罕見。


    安俊細細感應,雖然陽光尚盛,天空青冥,卻隱隱有縷縷陰晦之氣從那湖中、那山中汩汩而出,彌漫這片天地,頓感惑然不已:這裏顯非陰晦之地,何以生出這般異象?


    在山頂略略休息,然後他們向著山下走去,這山之北卻是高不足十丈,林木森森,落葉鬆和冷杉生長得無比豐茂,林下更是涼爽異常。安俊一路在前砍伐身前的灌木,不久便走出這片森林,來到山腳下。


    他們停下腳步喘息了一會兒氣,繼續頂著焱焱烈日前行。穿過山腳下一大片頭花杜鵑的紫色花叢,來到廣大的草甸上,不時見到肥碩的土撥鼠在洞前出入,那憨憨之態倒是消解了他們不少難堪的燥熱。


    日落前夕,他們終於來到一座青草豐茂的山巒前,二人全身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原本白淨臉上黑裏泛紅,姬存敏更是被汗水和汙泥弄成了一張大花臉。


    安俊看了看姬存敏那滿身的疲憊和滿臉的狼狽,心裏對他幾天來漸漸磨礪出的沉穩和堅毅肯定不已,“七哥,今晚我們就在這裏住下了,可好?”


    姬存敏忽聽他這般相問,心裏頓感惘然,幾天來他已然對安俊生出麵對宗師般的尊崇感,已習慣了他諸事做主,“安俊,你安排就好,我都聽你的。”


    “好的,今晚就住這裏吧。”安俊說完,放下背包走到溪邊開始搭建帳篷。幾天來他們一直沿溪而行,逆流而上,雖然曆經數條溪流,此溪早已非彼溪,卻是始終這般走下去。


    二人正搭著帳篷,忽聽山後幾聲馬的“蕭蕭蕭……”悲嘶,鳥獸四下奔逃,打破了這荒原的寂靜,安俊心裏頓生疑惑,放下手中的活計,“七哥,你在這繼續忙著,我去山後看看。”


    隨著夜幕降臨,這片天地的陰晦氣息越來越濃鬱,安俊心裏的惕意愈發強烈,野馬的悲鳴更讓他要去山那麵看看究竟。他六識大開小心翼翼向著山上走過去,好大一會兒方才登上山頂,卻見山巒之北林木森然,倒是鳥獸難得的棲息地。


    野馬的嘶鳴還在前方山腳下的灌木叢中響著,安俊翩然而起禦虛飛行,很快便到了山腳下,卻見一匹孤獨的幼馬猶自立在林中顫栗悲嘶,身旁兩隻碩大的灰狼正撲在馬腿上瘋狂地撕扯,場麵血腥殘暴至極。


    安俊心生悲憫,雖然弱肉強食是大自然本來的生存法則,卻不想眼見尚還弱小的幼馬死在這殘忍的灰狼嘴下,旋即使出一招潮起東海,收縮拳氣緩緩向著那頭距離自己最近的灰狼身上擊去,隻聽一聲哀鳴,那狼在打了兩個滾,隨即站了起來,用它那閃爍著幽光的眼瞳死死盯了他一眼,然後兩頭野狼向著遠處落荒而逃。


    安俊飛身來到幼馬身旁,隻見兩條馬腿上傷痕累累,血流不止,連忙運起內氣伸手虛浮於傷口上反複摩挲,半茶盞功夫方才臀腿恢複如初,卻見幼馬精神大振,跪下一雙前腿,再拿頭頸在安俊身上磨蹭幾下,然後奮起四蹄長長一聲嘶鳴,飛奔而去,那長長的鬃毛隨風飄飛,霎時便失去了蹤跡。


    安俊返回營地,卻見姬存敏已經搭好了兩座帳篷,正在野溪裏洗浴,“安俊,山後麵怎麽回事?”姬存敏看不久便返回的安俊一身並無異樣,心裏稍安,還是迫不及待地問道。


    聽安俊講述,竟然事涉草原灰狼,姬存敏心裏一驚,“這草原上的灰狼向來記仇,他們會引來狼群報複,晚上我們可得小心些,如果幾十匹狼來攻,就非常危險。這狼生性怕火,一會兒我們去生起幾個火堆,先行防備著他們。”


    安俊聽他這般說,心裏也是一驚,草原狼群向來難以對付,他也是早已得知,隻是前來是曆練,遭遇狼群也是當然,再不去糾結,“好吧,我去林子裏麵去尋些幹柴,回來再來洗浴。”


    此時夕陽西墜,明月還沒有升起,浩瀚的銀河恍如一匹彩練般橫亙在東北方純淨幽深的夜空裏,暗沉的夜色裏便有了些微的亮光。安俊怔怔地盯著那片夜空,心裏的震撼無以複加,好大一會兒方才抬腿繼續向著後山行去。


    不久,安俊便扛著兩捆柴火回到營地,姬存敏接過去,分別在兩座帳篷四周燃起了幾堆明晃晃的篝火。安俊也洗浴完,二人各自回到帳篷歇息。這片天地頓時安靜下來,除了溪流的淙淙聲和柴火燃燒的劈啪聲,再也不聞其他聲音。


    “嗷嗚……”忽然東邊的山崗上響起一聲悠長的狼嗥,打破了夜的寧靜,“嗷嗷”“嗷嗷”“嗷嗷”……眾狼的回應聲四下裏此起彼伏。


    正在盤腿修煉的安俊立刻起身攜劍出了帳篷,去了旁邊的帳篷叫起姬存敏,兩人向著東邊的山崗緩緩行去。


    恰時一輪缺月從東邊的地平線上徐徐升起,不一會兒爬上那道山崗,刹時那匹頭狼伸直脖子仰天長嘯,一隻狼頭在明亮的月輪中形成了一幅詭異的剪影。


    “啊,天狼嘯月,那不是草原上普通的頭狼,是天狼。”姬存敏一聲驚呼,張口急急說道。


    “快,七哥,乘狼群沒有形成合圍之勢,我們先去對付那頭天狼。”安俊說完,伸手挽住姬存敏的一隻胳膊,禦氣淩虛向著那道山崗飛了過去。


    兩息時間安俊二人便飛身來到天狼身前三丈以外並肩站定,卻見這天狼靜坐於地,龐大的身軀竟似高過他們的肩膀,此時它卻用泛著幽藍眼光的兩隻眼睛冷冷地看著他們。


    雙方僵持了幾息時間,忽然天狼騰身而起,在空中劃出一道虛影,猛地向著安俊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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