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內,阮箏甫一落座便讓人將刁婆娘帶了上來。


    她看向袁氏,態度比之以往還要和善:“阿袁說的對,這衛平侯府的血脈自然是要慎之又慎,可不能僅憑三言兩語就下定論。”


    袁氏聽到這句話不由身體一僵,隻能在心裏安慰自己都過去那麽些年了,哪還有什麽證據信物。


    她摟著祥哥兒的肩膀,卻是看也不看阮箏身邊的衛瑾。


    衛平侯竟也不覺得哪裏有問題,隻當妻子一時難以接受,畢竟祥哥兒是她一手帶大的。


    阮箏看向刁婆娘,她被帶進來後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


    阮箏冷冷道:“當著侯爺和夫人的麵,你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否則——”


    刁婆娘一聽,連忙把阮箏先前搜出來的玉佩拿出來,像扔燙手山芋似的甩了出去,哆嗦道:“侯爺明鑒啊,這孩子真不是我們偷的!當初就是有人拿了好大一袋銀兩,還有這塊玉佩,交代我們養大這個孩子......”


    袁氏當初雖然心心念念想要兒子,但也沒有真的狠心到想要女兒死的地步,畢竟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塊肉。


    可現在,她死死地看著地上那塊玉佩,隻恨自己當時為什麽不狠下心掐死衛瑾!如此一了百了,也不會有今日這一遭!


    阮箏悠悠道:“阿袁,我瞧著這玉佩倒像是你的陪嫁。”


    袁氏深吸了口氣,眼眶倏忽一紅,哽咽道:“沒想到李婆子當初調換孩子時還偷了兒媳的陪嫁,兒媳亦有失察之罪,請大家責罰。”


    迄今為止也隻能將一切都推到李婆子頭上了。


    衛平侯見妻子哭得可憐,已是心疼至極,忙道:“阿娘,這也不能怪袁氏,誰知道那婆子如此膽大妄為,竟然自作主張調換孩子,實在可恨至極!”


    阮箏冷笑一聲:“僅僅隻是失察?我看不見得。難道你忘了,當初可是她親口所說,是孩子的親娘吩咐人把自己的親生骨肉送走。”


    袁氏叫冤道:“大家明鑒!兒媳自打嫁進衛家,便相夫教子數十年,又怎會做出舍棄自己骨肉的事情?”


    衛平侯毫不動搖地站在妻子這邊:“定是那婆子栽贓陷害,將一切罪名都推到阿袁頭上。”


    殊不知阮箏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將人帶進來!”


    袁氏心裏正打鼓,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回頭一看,瞳孔驟然縮起。


    來人正是袁氏的陪嫁,祥哥兒的乳母——李婆子!


    李婆子跪在地上,抬頭恨恨地看向袁氏:“夫人沒想到我還活著吧?”


    李婆子是袁氏的心腹,丈夫早亡,女兒和祥哥兒一樣歲數。


    自打阮箏查出了十年前調換孩子的事情,李婆子就在袁氏的安排下帶著女兒逃了出去,準備避避風頭,想著等阮箏死了再找機會回來。


    可她低估了袁氏心狠手辣的程度。


    等阮箏派人趕到的時候,李婆子的女兒已經被砍死了,她自己也隻剩下半條命。


    李婆子想到這些年為袁氏的付出卻落得這樣一個下場,便恨不得和她同歸於盡。


    “當初是夫人要我將大娘子送得遠遠的,如今一朝事發,卻翻臉不認人!”


    阮箏淡聲道:“人證物證俱在,袁氏,你還有什麽想說的?”


    袁氏穩住陣腳,紅著眼道:“這李氏不僅換了我的孩子,又盜取我的嫁妝,我念著主仆情分隻將她趕出府去,卻沒想她反咬一口。大家豈能輕信她的鬼話?”


    聽到這,李婆子滿是青紫的臉扭曲起來,幸而當初她將孩子送走時留了證據!


    她從衣襟裏拿出一封陳年舊信,上麵是袁氏的字跡,因當時剛生產完體弱無力,故而字跡有些潦草著急。


    看著上頭再三強調將孩子送去偏遠山村的內容,衛平侯的三觀被衝擊得搖搖欲墜,滿臉不可思議。


    他道:“阿袁,那是我們的親生女兒啊!”


    袁氏心中冷笑一聲。


    女兒有什麽用,難道能繼承衛平侯府的爵位不成?不還是要嫁出去的!


    要怪也隻能怪她自己命不好,生錯了性別!


    倘若是個兒子,她又怎麽會狠下心舍棄?


    袁氏心中怨氣衝天,麵上淚水漣漣,哭泣道:“侯爺!是我一時糊塗......妾身自打嫁進門遲遲未孕,便惶恐不已。好不容易有了孩子,沒成想是個女兒,唯恐大家和夫君不喜,將我休棄......這才犯下彌天大錯!”


    想到袁氏當年為懷孕而喝的各種苦藥,衛平侯歎了口氣,怒氣被淚水衝散。


    他看了眼依偎在阮箏身邊的親生女兒,皺眉道:“你可知大娘在鄉下過的是何等日子。”


    袁氏跟衛平侯成親多年,早已摸清了枕邊人的性子且將他吃得死死的,一聽這語氣,便知有所鬆動,立馬帶著祥哥兒跪倒在了衛平侯的腳邊。


    “送走親生女兒,我亦是心如刀割。原以為鄉下那戶人家會善待於她,卻不料他們心腸如此歹毒!”又哭著求道,“求夫君念著夫妻情分,給我一個彌補孩子的機會吧。”


    衛平侯見她如此,又忍不住心疼起來,“你先起來、起來。”


    袁氏不肯起來。


    衛平侯隻好求救似的看向母親,“阿娘,這、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不如就......”


    “不如就算了?”阮箏一直冷眼旁觀,就想看看長子會是一個怎樣的態度,見此冷笑一聲,“虧你說的出口!”


    衛平侯著急道:“袁氏也是一時糊塗,可這些年來,她操持家業,侍奉婆母,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大娘也找回來了,就給她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吧。”


    對衛平侯而言,妻子的所作所為雖然令他震撼不已,可到底是相處了十多年的枕邊人,焉有不心疼的道理?


    更何況如今孩子也回來了,難道還要因為這種事情將她休棄不成?


    阮箏沒有說話,隻冷冷地看著這個腦袋發昏的大兒子。


    她怎麽會生出這種蠢東西?


    衛平侯見母親不鬆口,便把主意打到了女兒身上,柔聲道:“大娘,你娘也是一時糊塗,她如今知道錯了,你就原諒她吧。”


    袁氏心中難堪至極,但為了讓婆母消氣,也跟著道:“好孩子,阿娘不知道你從前過的是那樣的日子,若是知道,是絕不會將你送走的......阿娘保證,日後一定好好補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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