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衛平侯一到停月齋便跪在了阮箏麵前,低著頭滿是愧疚道:“是兒子不好......”


    阮箏淡淡道:“拿不回來了,是嗎?”


    衛平侯羞愧難當,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以額抵地道:“袁氏說,那幅山水圖早在半年之前便不小心遺失。她不知其中利害關係,以為隻是小事一樁,也就沒有告知於我。”


    生怕母親遷怒袁氏,衛平侯又急急道:“袁氏和其兄長並非有意為之,還請阿娘寬恕,兒子一定竭盡全力,把阿舅的墨寶尋回!”


    雲因心道:要遭!


    都已經到這個地步,衛平侯還在為袁氏說話,以阮箏的脾氣,如何能忍得了?


    衛平侯也閉了閉眼,等待母親的滔天怒火。


    如果不是他一時大方將阿舅的山水圖借了出去,這一切也都不會發生。


    尤其是現在山水圖下落不明,隱患重重,日後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隻要想到這裏,


    衛平侯便是一陣心驚肉跳。


    然而,阮箏並沒有他們所想象的那樣大發雷霆。


    她似乎早已預料到了這一切,半闔著眼,心平氣和道:“俗話說得好,‘堂前教子,枕邊教妻’,可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有哪一點是做到了的。”


    衛平侯羞愧地低下頭,“兒子讓阿娘操心了。”


    阮箏揉了揉額角,歎道:“生兒育女,便總是有操不完的心。可若我們一家子能和和美美,那我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


    阮箏的溫聲細語大大撫平了衛平侯的焦灼內心,看著滿是疲憊還要安慰自己的母親,衛平侯內疚地濕了眼眶。


    他想起一門心思隻為娘家著想的袁氏,第一次對自己這些年來無條件的包容產生動搖。


    女子向著娘家是難免的事情,可既為人婦,為人母,便也該為他們的小家好好計上一計。袁氏卻一次又一次地讓衛平侯失望。


    阮箏看著兒子,緩聲道:“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吧,隻一點,別再讓你媳婦跟娘家往來了。這些年的扶持,還有公中的虧空,就是我不說,你心裏也有數。我們衛平侯府對袁家不薄,別說沒有恩情,就是天大的恩情也該還完了。”


    衛平侯神情一肅,道:“兒子記下了。”


    等到衛平侯退下,正堂之中隻剩下主仆二人,阮箏平靜的神情終於破裂了個徹底。


    手掌重重地砸在靠手上,碧綠剔透的玉鐲應聲而斷。


    她睜開眼,眼中跳躍著怒火:“一群自私自利的蠢貨!”


    雲因忙上前捧起阮箏的手,小心翼翼地取下玉鐲,幸而沒有什麽事,她鬆了口氣,道:“娘子消消氣,為這些人氣壞身體不值當。”


    雖然衛平侯是雲因帶大,可無論如何也不能和自己的娘子相提並論。


    尤其是衛平侯屢次因為袁氏忤逆阮箏,雲因現在是怎麽看他們都不順眼。


    “大郎君的墨寶丟了便丟了,總歸是有辦法處理的,娘子又何必給那些破落戶麵子?”雲因拿起邊上的小錘子,給她捶腿。


    阮箏冷笑一聲,這話倒是真的。


    既然袁家不要臉,她還給他們留什麽麵子?


    “你去,盯著袁氏。她若是派人回了娘家,就放出袁大郎丟失大兄墨寶的消息。”


    阮符可不是普通人。


    不說他如今的官職,便是陳留阮氏家主和當世名士的身份地位,便有無數人想要結識。若是讓外頭那群讀書人知道,袁大郎得阮符借閱墨寶,卻被他大意丟失......


    哼。


    有他好果子吃。


    果然沒兩日,衛平侯兄弟二人下朝歸家,過來拜見母親時說起了袁家的事情。


    “興許是袁家不小心走漏了消息,以至於連陛下都有所耳聞,當著朝堂眾人的麵嗬斥我那嶽父教子不嚴,三生有幸觀得阿舅墨寶,還被他給弄丟了。”衛平侯道,雖然臉上還有一絲迷惑,不解為何消息走漏得如此之快,但不得不說,高琛的那一通責罵讓他很是解氣。


    經此一事,衛平侯也算是徹底長了教訓。


    從今往後,袁家休想從衛平侯府拿走一草一木!


    衛敞道:“阿娘怕是還不知道,我今日回來的路上,聽人說袁大郎被人在一處胡同巷子裏套了麻袋,揍得鼻青臉腫,隻怕好些日子不能見人了。”


    阮箏淡淡道:“那還真是倒黴。”


    等兩人退下後,雲因才低聲道:“娘子,咱們這回還真是因禍得福。袁大郎去那胡同巷子,是因為這些年來他一直有個妾室養在外頭!幾乎隔三差五就會去與妾室私會!”


    阮箏微微挑眉,道:“袁大郎的正妻可是孟國公嫡女,他都敢在外頭偷腥?”


    雲因滿臉不屑道:“這世上有哪個男人不想三妻四妾?袁大郎當年能高攀孟國公,不過是因為他救了不慎落水的孟家女郎。可這十多年過去了,孟國公從未提攜過這個女婿一次,擺明了就是瞧不上袁家這門姻親。袁大郎心中又怎麽能沒有怨氣?”


    不過,就算袁大郎再怎麽厭惡孟氏,也得看在孟國公的麵子上好生供著她。哪怕是她多年無所出,也不敢正大光明地納妾。


    唯一的一個通房還是孟氏為了子嗣,才將自己身邊的丫鬟塞給袁大郎。


    雲因緩了口氣,道:“這些年來,袁大郎一直將那胡同院子的女子保護得很好,所以孟氏壓根不知情,娘子怕是也想不到那女子的身份。”


    這話說的,阮箏倒來了幾分好奇。


    “怎麽,還是我認識的不成?”


    雲因眼中閃過一抹厭惡,道:“是林月的女兒。”


    阮箏:“......”


    許是她臉上的茫然太過明顯,雲因詫異道:“娘子不會是忘了林月吧?”


    阮箏想了想,遲疑道:“她是不是有個侄女成了貴妃?”


    雲因笑著道:“是。林月從前還嫉妒娘子,娘子嫁到衛家後她還在宴席上多番嘲笑,誰成想後麵嫁的侯家郎君在外頭花天酒地,年紀輕輕變死於馬上風。林月被婆家休棄,隻能帶著剛滿月不久的女兒回娘家......”


    隻是彼時林家境遇也不大好,林月母女沒少受幾個嫂子的氣。


    聽雲因這麽一說,阮箏倒是有些印象了。


    林家祖上也算是書香門第,要不然前些年也不能將女兒送到東宮為太子側妃。


    至於林月嫉妒她?真是不好意思,阮箏從小到大永遠都是被人嫉妒羨慕的那一個。就林月的這點分量,還真不夠讓阮箏記住她的。


    倒是有一點,令阮箏心存疑慮。


    “她的女兒,怎麽會成了袁大郎養在外頭的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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