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因往院子裏看了一眼,細細分辨,折回跟阮箏道:“看來魏王便是回了京也不曾懈怠武藝呢。”


    這身手,不減當年!


    阮箏哼笑道:“他敢懈怠,指不定哪日就在睡夢中人頭落地了。”


    別看高隱沒有子嗣,但誰知道嗎?


    他在邊關駐守,偷偷生個孩子瞞下,難道高琛還能事無巨細都掌握手中?


    疑心這種東西,可不是說打消就能打消的。


    “娘子,魏王和咱們不過是半斤八兩,誰也別笑話誰了。”雲因收起茶具,準備拿出去淘洗幹淨。


    才走兩步,忽覺不對,雲因細細咂摸阮箏方才的話,明白過來。


    “娘子……是想挑起聖上和魏王叔侄之間的矛盾?”


    “我可沒說。”阮箏自然不會承認,“更何況,難道我什麽都不做,聖上就不會疑心魏王?”


    不可能的。


    除非魏王把手裏頭的兵權都歸還聖上。


    這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高隱連孩子都沒有就是為了讓深埋地底的兄長還有現在皇位上的侄子安心,可沒有異心是一回事,給自己留點自保手段又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這就是個無解的難題。


    阮箏想,也不能怪她對高隱下手了。


    她的侄女從小到大養尊處優,自然得安穩坐上太後的位置才行。


    可惜神光太年幼了……


    惋惜聲輕而又輕,無人能知。


    —


    雪停又下,斷斷續續,一直到第二日才小去。


    剛拿了兩番月例並好些賞賜的仆役們就連掃雪就是笑容滿麵,偶爾歇下說兩句話,也是問昨日都換了些什麽。


    有的拿月例換了布料給家人裁新衣,有的換了雞鴨魚肉吃些好的,有的要給孩子攢嫁妝……


    總之一句話,日子快過得很!


    自打盧氏管家以後,不僅公中寬裕許多,下人們的日子也好過起來。往年可不見得袁氏還給每個下人發年禮的,恨不得一點油水都往自己口袋撈,有多少都搬回娘家才好!


    話說回來,袁氏有了身孕快四個月,也不見袁家派人上門看望,倒是袁老夫人好幾次病重的消息送來。


    看似是要袁氏回去探病,實際上就是變相索取錢財。


    可惜如今的衛平侯府早就不是袁氏當家,盧氏心軟麵軟好說話,但安陽郡主可不是吃素的!


    她不僅不許袁氏派人送補品回去,還找了衛平侯,客客氣氣詢問是否要為親家老夫人請宮中醫官去看看。


    病得這樣嚴重,光靠吃一些名貴補品可不夠。


    誰知道讓衛平侯想起先前袁大郎遺失自家阿舅墨寶一事,立馬臭了個臉,讓安陽郡主不必再管袁家。


    為這事兒,袁氏還跟衛平侯鬧過,但後者態度堅決。


    請太醫可以,送東西不行!


    他早說過,不會再讓袁家占衛平侯一草一木的便宜。


    氣得袁氏差點見了紅,之後她拿自己這些年攢下的為數不多的私房補貼娘家,衛平侯也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衛瑾帶著弟妹來給祖母請安,外頭正好停了雪。


    “大母!”衛瓊清亮悅耳的嗓音闖進內室,就像一隻歡快的鳥兒,嘰嘰喳喳道:“我們昨日去街上逛了逛,買了好些東西!我還給大母帶了一個肉燒餅回來呢,但那個時候大母好像歇下了……”


    雲因適時進來,柔聲道:“三娘,宋夫子讓你們過去上課。”


    什麽?


    衛瓊一臉驚恐,今日不是大年初一嗎!


    哪有人大年初一還上課的?


    雲因憐愛地看著幾個孩子,“宋夫子說了,學習不可有一日懈怠,先前給幾位娘子放了幾日假也已經足夠。”


    衛瓊如遭雷劈,圓滾滾的小身子搖搖欲墜,眼一閉就要暈過去。


    “暈了也沒用。”衛珍扶住她,淡淡道:“你大可一試。”


    衛瓊堅強睜開眼:“我沒暈。”


    區區學習!


    不足為懼!


    衛瓊手軟腳軟,這會兒也不怕衛珍了,扒拉著她的手臂要她扶著自己,哭唧唧道:“二娘,一會兒夫子考我問題,你能不能偷偷教我?”


    衛珍眼底劃過一抹笑意,平靜道:“不可以。”


    衛瓊道:“我又要暈過去了。”


    衛珍寬慰道:“無妨,我扶著你呢。”


    “……”


    兩人往外走,內室頓時清淨不少。


    衛瑾看了眼衛啟,奇道:“大郎的臉,好像真的白淨不少。”


    衛啟眼中一亮,又被他忍住,謙虛道:“也沒有那麽誇張。”


    不過看著衛瑾不夠白皙的膚色,衛啟多嘴了一句:“阿姊也可以試一試,珍珠連同白芷等幾味中藥一同磨成細粉,調和敷麵,對美白肌膚有明顯效果。”


    衛瑾確實不白,尤其是和弟弟妹妹站在一起,對比實在慘烈。


    衛啟也是心疼長姐,沒有其他意思。


    衛瑾笑著點頭,接受了堂弟的好意。


    衛韶給兒子另外請了老師,更多時候還是自己帶在身邊教導。衛啟給祖母請安過後便離開了。


    “大母。”內室隻剩下阮箏祖孫,連同雲因三人。


    衛瑾恭謹道:“袁氏昨夜見了紅,腹中孩子怕是留不了多久,想必也就是這幾日的事情。”


    阮箏道:“既如此,我也該‘病上一病’,省的袁氏這幾日過來請安。”


    衛瑾鬆了口氣,如此便再好不過。


    她原本還想著,以防萬一,不如請祖母去莊子小住幾日。


    阮箏說病就病,過了晌午便直接臥床不起,頭戴抹額,一副有氣無力的孱弱模樣。


    嚇得盧氏和安陽郡主寸步不離守在床榻前,衛平侯兄弟三人趕來時,就見安陽郡主偷偷抹眼淚。


    “這是怎麽了?好端端的,阿娘怎麽會病了?”衛韶問妻子。


    安陽郡主哽咽搖頭,著急全寫在臉上。


    “請了宮中醫官過來,說是歲數大了,昨夜偶感風寒,便這樣了……”


    裏頭傳出幾聲咳嗽。


    衛平侯幾人連忙走進去,擔憂道:“阿娘……”


    阮箏有氣無力,道:“我還沒死呢,一場風寒罷了。不必都過來伺候。”


    盧氏道:“阿家生病,身為兒媳隻恨不能以身受之,若再不貼身照料,隻怕日夜難寐!”


    “……”


    死心眼的二兒媳真讓人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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