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瓊抱著阿娘的手臂道:“我和二娘去看她,她坐在榻上,跟個鬼似的,一個勁地哭,還說什麽,不會與二娘爭搶什麽東西,她隻求一條生路。”


    把衛瓊惡心得夠嗆!


    隻求一條生路,她說的倒是輕鬆!別人憑什麽要給她生路?


    他們家又不是開善堂的,就是糧食多的溢倉,拿出去賑濟災民,也好過給這種人!


    口口聲聲不會與二娘爭搶什麽,卻在盧氏麵前裝要多可憐有多可憐,仿佛全天下的人都要害她似的!


    “阿娘你不知道,先前她走的時候,阿姊給過她一筆財帛,足夠她下半輩子豐衣足食!可這才多久,她就一點兒不剩了!還不是看著二伯母好哄騙,也想在衛平侯府住一輩子呢!”


    “你說什麽?二娘還給過她錢?”安陽郡主臉色頓時不大好了。


    等閑人家的女郎,都是個有骨氣的。沈瑩還算是讀書人教養出來的女兒呢,竟一點兒也不想著自食其力,隻一門心思鑽營這些!


    衛瓊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阿娘,你可得再勸勸二伯母。這樣的人哪裏能留在我們家?”


    盧氏本來就對衛珍百般挑剔,再讓沈瑩住下,有了鮮明對比,衛珍以後的日子更不好過了。


    以沈瑩的手段,隻怕要不了多久就能一步一步取代衛珍,成為盧氏心中最完美的女兒。


    等雪災的事情過去,衛瓊肯定是要被送走的。她不怕去外頭,大母疼她,阿耶阿娘也肯定不會讓她在外頭受苦。


    但二娘怎麽辦?


    二娘不像大娘,她習慣了把事情都藏心裏,一個人默默消化。


    她要是不在平京,沈瑩又住到家裏,二娘肯定會被欺負的!


    “能不能把她套麻袋揍一頓啊!”衛瓊心想,走了個衛祥,又來個沈瑩,他們家就不能過上安生日子嗎?大伯和二伯母這樣的蠢人,尋常人家有一個就夠了,他們家有倆!


    真是氣死了!


    安陽郡主沉聲道:“你放心,你大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她比任何人都怕你們幾個受傷害。”


    不論是衛啟擦破臉,還是衛瓊被算出有一大劫,亦或者現在這事兒。


    隻要阮箏在一日,沈瑩就別想通過盧氏,順理成章住進衛平侯府。


    安陽郡主輕蔑道:“什麽阿貓阿狗也敢來。”


    盧氏就是塊臭肉,招來沈瑩這種蒼蠅。


    要她說,阿家還是太心慈手軟了一些。換做是她有這樣的兒媳,她連著衛啟都要趕出家門!


    蠢的無可救藥,還不知對錯。


    安陽郡主道:“你回去吧,陪在你阿姊身邊,她這會兒正需要人陪,你可不許再胡鬧。”


    衛瓊嘟囔道:“阿姊哪裏需要人陪了……”


    但還是乖乖回去。


    她也沒說錯,衛珍此刻心情平靜,甚至還有心思在竹簡上練字。


    “二娘,你不生氣嗎?”衛瓊問道,總覺得自己現在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衛珍淡淡道:“沒什麽好生氣的。”


    衛瓊一想也是,“反正有大母在,沈瑩別想進我們家門。”


    衛珍卻道:“區區小事,何須大母出手?”


    當年,大母顧忌伯父與衛平侯府的顏麵,這才忍下袁氏母子,等著機會將他們徹底打入永不翻身的境地。


    如今,往事仿佛重演。但衛敞不是那種會愛妻子愛到失去理智的男人,沈瑩也不是身世複雜的衛祥。


    一個沒有背景、靠山的孤女,隻能緊緊抓著盧氏這根好糊弄的救命稻草。如果連這點小事,還要祖母出手,那她還有什麽用?


    她便是不能像長姊那樣無所不懼,也不會離開祖母的庇護,就什麽事兒都做不成。


    衛瓊看著衛珍,有種心底發毛的感覺,結結巴巴道:“阿、阿姊,雖然她很討人厭,但咱們也不能殺人……”


    “……”


    衛珍淡淡看她一眼,眼神無奈。


    她什麽時候說過要殺了沈瑩?


    殺人不過頭點地,身敗名裂,才是催人心肝的最好方法。


    “阿蘊,你記住,有些事情不能隻看表麵。”她溫聲教導妹妹。


    先前衛珍給了沈瑩一筆財帛,軟硬皆施,讓她心甘情願離開衛平侯府。


    從那個時候起,她就估摸著,沈瑩用完財帛,或許還會找上門來。


    她的積蓄是這麽好拿的嗎?衛珍淡淡一笑。


    見好就收,或許還能安穩度日。若人心不足蛇吞象,那就別怪她心狠手辣了。


    衛珍隻是平日裏看著悶聲不響,可老話說得好,會咬人的狗不叫。她要是狠起來,自然不會給人留活路。


    “阿姊……”衛瓊猶豫道,“你別笑了,怪瘮人的。”


    “……”


    另一邊,沈瑩還等著衛珍再次找她。


    她自以為將盧氏吃的死死的,衛珍若是不想被威脅到地位,就該識趣一些,主動找上門商談合作。


    沈瑩甚至已經想好,該怎麽勸說衛珍。


    她留在衛平侯府,既不會妨礙衛珍的地位,還能幫她在盧氏麵前說好話。


    畢竟她所求不多,隻要一個遮蔽風雨的住處,若盧氏認她做幹女兒,為她尋一門好親事,那再好不過。


    當然,如果衛珍不好說話,一門心思趕她離開,自然也是可以的。隻要給她一筆足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的財帛,幫她置辦房產,她就不會再來求助盧氏。


    ……


    若是阮箏等人知道沈瑩心中所想,怕是還要笑出聲。


    白日夢也不是這麽做的。


    就寢時分,雲因端了一木桶的熱水給阮箏泡腳,道:“娘子,二娘剛來過了,說今日女君惹您生氣,請您保重身體。這點小事,她會處理好的。”


    阮箏頷首,那是再好不過了。


    總不能時時刻刻都將他們庇護在羽翼之下。


    “對了,老三有沒有說過,什麽時候能回來?”


    “沒有。不過,奴估摸著,頂多一個月,三郎還有大娘他們也該回來了。”


    阮箏“嗯”了一聲,淡淡道:“等阿希回來,便差人護送阿蘊去琅琊。”


    洗漱之後,雲因檢查了門窗,又往爐子裏扔了些炭,嘴上感歎道:“這日子一晃啊,很快又要開春了。”


    蠟燭掐滅的頃刻間,她聽見阮箏不帶一絲感情道:


    “等沈瑩一走,就讓盧氏好好‘養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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