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箏沒瘋,但鄭玉翎要是老是說這些沒用的東西,她發瘋也是遲早的事情。


    兩個人在內室待了小半個時辰,從最開始的憤聲斥責,到後麵的心平氣和,隻用了不到一刻鍾。


    低語聲漸輕,鄭玉翎看向阮箏的眼神逐漸不對勁。


    遲疑著,又問了一句:“你真的沒瘋罷?”


    阮箏:“......”


    她看著就這麽不靠譜嗎?


    “老夫人。”外頭響起仆婢的聲音,請示道,“時辰差不多了,女君派奴來請二位。”


    阮箏正要起身,被鄭玉翎拉了一下。


    “你等等,有幾分頭發掉出來了,讓雲因進來給你重新梳過。”


    阮箏詫異,“你還記得雲因呢?”


    鄭玉翎道:“你那幾個貼身丫鬟,如今也就剩雲因一個了。我便是不想記住,也記住了。”


    阮箏臉上的笑容淡了些許,不禁苦笑道:“玉翎姐,你是知道怎麽往我心上紮刀子的。”


    “還不是你——”


    “大母!”衛珍挽簾而入,一雙眼眸緊緊地盯著鄭玉翎,唯恐她欺負了自家祖母。


    她越是這樣戒備,鄭玉翎就越不會放過阮箏。


    阮箏喚了雲因進來,給她重新梳頭,順便把衛珍推到鄭玉翎身邊。


    衛珍慌了一下,“大母?”


    阮箏道:“大母要梳頭,你好好地跟在盧老夫人身邊,讓她帶你長長見識。”


    鄭玉翎見衛珍的眼神流露出一絲不情願,不禁回憶起了她們的少女時光。


    那個時候,阮箏也是這樣表麵溫和,實際冷淡。看似朋友無數,可真正交心要好的卻隻有她們幾個。


    再看神似阮箏的衛珍,鄭玉翎心頭一軟,溫聲道:“二娘,我們走吧。”


    “阿希應該也快過來了。”


    一句話,瞬間拿捏住了衛珍。


    她隻好跟上鄭玉翎的腳步,與她一同出去見客。


    四下無人,雲因站在阮箏的身後,一邊兒替她梳頭,一邊兒壓低聲音道:“魏王也來了,聽說是替聖上送賀禮來的。鄭娘子許是怕您和魏王撞上,鬧不愉快,這才將您留下。”


    雲因遲疑道:“娘子不然在鄭娘子的院子歇息片刻?”


    阮箏淡淡道:“來都來了,有什麽好避開的?”


    雲因道:“鄭娘子也是為了您好。”


    阮箏笑了一下,促狹道:“她是怕我惦記著,囚禁魏王的心思。”


    雲因無奈,“娘子怎麽和鄭娘子開這樣的玩笑?”


    玩笑嗎?


    阮箏撫了撫鬢角,最後看了一眼銅鏡中的自己,起身道,“走吧,再不出去,別人還以為我們怕了呢。”


    範陽盧氏這場壽宴辦得可謂是無比隆重。


    來得客人無一不是朝中重臣。


    阮箏甚至遠遠就看見了自己的兄長。


    阮符一身深色交領大袖,身姿儒雅,宛如玉竹。平日不苟言笑的臉上露出淺淺的笑意,正與鄭玉翎和盧家主寒暄。


    他身後還跟著圓頭圓腦的幼孫,雖然無聊,但還是乖乖站著。


    直到看見阮箏,他立馬眼睛一亮,奶聲奶氣喊道:“姑婆!阿翁!是姑婆!”


    幾人頓時止住話語,順著小孩兒手指的方向看去。


    阮箏也是許久未見兄長,揉了揉阮小郎的腦袋,這才道:“大兄。”


    盧家主向阮箏行禮道:“晚輩拜見阮老太君。”


    阮箏笑道:“大郎若是不嫌棄,喚我一聲姨母也使得。”


    盧家主還未說話,邊上的盧四便從善如流道:“難得見姨母出來走動,可見還是阿娘的麵子大。”


    鄭玉翎忍不住瞪了一眼嬉皮笑臉的兒子。


    “我自然是衝著你阿娘才來的。”阮箏道,話鋒一轉,又開始唉聲歎氣,“你們是不知道,我方才被罵成什麽樣。”


    阮符問道:“六娘罵你了?”


    鄭玉翎在家中排行第六。在這世上,能喚她六娘的人,是越來越少了。


    正當她心生感慨之時,便聽見阮箏道:“就差把我從頭罵到尾了。她可比宋家阿姊凶多了。”


    鄭玉翎冷哼一聲,正要說她一把年紀還跟兄長告狀,也不嫌丟人,就聽見後麵那句。


    宋家阿姊?


    鄭玉翎微微變了臉色,“宋樾在你那?什麽時候的事兒?”


    鄭玉翎這些年身子骨不大好,多以靜養為主,故而許多事情都不知道。


    阮箏不明所以,在她的印象裏,宋樾和鄭玉翎的關係一直都挺不錯的。


    “六七年前,我讓人去清河把宋家阿姊接到平京……”


    鄭玉翎隱忍道:“你是瘋了嗎?”


    這話問得,阮箏是一頭霧水。


    隻是還不等她追問,便有許多人往這邊來。


    “盧老夫人!祝您生辰吉樂,後福無疆!”


    “盧老夫人,壽比南山,福如東海!”


    “盧老夫人……”


    阮箏見狀,輕輕拉了一下阮符的袖子,兄妹倆走遠一些。


    “大兄,玉翎姐那話是什麽意思?她什麽時候與宋家阿姊有了過節,我怎麽不知道?”


    這事兒阮符也不清楚,搖了搖頭,又問起衛瑾:“阿希呢?來了沒有?”


    雲因道:“大娘也是剛到,在後院和盧家女君她們一起。”


    阮符道:“把她叫來。趁著今日,我帶她見見人。”


    雲因喜出望外,這可是隻有阮符嫡長子才有的待遇。


    就是衛平侯三兄弟都沒有的。


    “奴這就去。”


    “姑婆!姑婆!”跟在祖父身後的小郎不甘心被這樣忽視,奶聲奶氣喚道,“姑婆是不是把十一郎忘了?”


    阮符與發妻一共有五子一女,其中四子一女是已故發妻所出,後來又續弦了當時琅琊王氏的嫡次女,生了第五子。


    麵前的十一郎便是阮六郎的幼子。


    阮符嫌他黏人,幹脆把人丟給了妹妹,“左右你無事,就帶著他去吃些點心吧。”


    十一郎本來想跟上祖父,一聽點心兩個字,頓時挪不動腳,眼巴巴望著阮箏。


    “姑婆。”


    阮箏牽起他的手道:“好罷,你想吃什麽?姑婆讓人去給你拿來……”


    話才說完,不遠處忽然傳來一片混亂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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