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母。”外頭響起衛珍的聲音,她已經知道永安侯世子妃過來的事情了,“阿弟他們已經拜過堂,大母可要去新房看看新娘?”


    衛珍不想讓大母因為這等無關緊要的人生氣,這才急急忙忙趕過來,不然這時候她應該在新房陪盧九娘的。


    房門打開,衛珍看見一個長相清秀、身材略顯臃腫的婦人,她臉上淚痕還未完全擦幹,神情狼狽地低了下頭。


    衛珍不得不在心中感歎一句,生育對女人的傷害有多麽可怕,永安侯世子妃今年也不過三十出頭,和盧氏還有安陽郡主差不多的年紀,卻像是兩代人一樣。說的再誇張一些,她看著比阮箏還要顯老。


    她抿出一抹微笑,對盧氏喚了一聲“阿娘”後便上前挽住阮箏的手,輕聲細語道:“大母莫惱,些許小事,就讓孫女替您分憂吧。”


    阮箏眼裏流露出一絲笑意,瞥了身邊的盧氏一眼。她和袁氏最大的功勞的就是給衛平侯府生下了兩個能幹的孩子。阮箏沒有再理會永安侯世子妃,帶著盧氏便往新房過去。


    “老太君!”永安侯世子妃一慌,眼中的淚滾了下來,正想不管不顧追上去,讓她做什麽都可以,哪怕是磕頭,隻要能把女兒救出來,誰料幾個仆婢擋在她麵前。


    衛珍不疾不徐道:“今日是我阿弟的大喜之日,世子妃究竟是何居心,想讓我們全家都不痛快嗎?”


    祖母有修養,不屑於和一個小輩計較,但衛珍卻沒有什麽顧忌的地方,阿姐離開平京之前特意叮囑過她,要好生照看祖母。衛珍看著麵色由紅轉白的永安侯世子妃,還以為她會說什麽,沒想到她竟然朝著衛珍直直跪了下來。


    咚的一聲,膝蓋砸在木地板上,發出令人牙疼的聲音。


    衛珍愣在原地。


    永安侯世子妃跪阮箏沒什麽好說的,人家到底是長輩,但衛珍......她便是再驕狂也不會讓一個年長自己這麽多歲的貴夫人給自己下跪,“世子妃這是做什麽?”


    仆婢連忙要將永安侯世子妃攙扶起來,她卻不肯,泣不成聲道:“衛二娘子,妾身是真的沒有辦法了,實在走投無路,您幫我向老太君求個情吧,我隻這麽一個女兒,從小到大連針線活都沒做過,她若是繼續留在紀王府,她會死的!”


    聽到這話,衛珍身邊的一個婆子撇了撇嘴。


    說得好聽,當他們衛平侯府是什麽?慈濟堂不成?這要是什麽人碰到事情都求到衛平侯府來,主子們的日子也不用過了。還做什麽人,直接當聖人普度眾生去了!


    衛珍沒有說話,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她的阿耶阿娘和永安侯世子夫婦一樣,都沒什麽大本事,全靠家族蔭蔽過日子,可是同為女兒,她被當作別人家的兒媳培養,而在永安侯世子妃心裏,她寧願把紀王妃嫁給無父無母的寒門子,也好過做皇家媳婦受盡各種委屈。


    這就是區別嗎?


    衛珍臉上浮現一抹悵然,收拾好情緒才道:“世子妃是長輩,還是坐著說話吧。”


    永安侯世子妃這回沒有掙紮,她聽出了可商量的餘地,險些喜極而泣。她是張氏的嫡出女郎,因為母親早亡從小吃盡了繼母的苦頭,所以在生了四個兒子之後好不容易得來一個女兒,便暗暗下決心絕不讓女兒走自己的老路,就算永安侯府家底不豐,張氏也沒讓女兒受過半點委屈。


    衛珍問道:“敢問世子妃,想要我大母如何幫忙?”看張氏的樣子也不像是蠢人,不過她還是提醒道,“紀王和紀王妃的婚事,是聖上所定,您若是想求紀王妃和離歸家,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至少高琛活著的時候是沒有半點可能。


    若是高琛死了,除紀王以外的皇子上位,永安侯府求一求恩典或許還有可能讓紀王妃與紀王和離,順利跳出這個火坑。當然,就目前看來,不論是哪個皇子登基都不可能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永安侯府,而有損皇室顏麵。


    永安侯曹顯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會默許兒媳特意挑選這種日子來求阮箏。


    在他心裏,阮箏幾乎無所不能,她肯定有辦法救大娘(紀王妃)的。


    永安侯世子妃遲疑了一會兒,小聲道:“若、若是假死呢?”


    尋常人家的兒媳日子過得不痛快了還能和離,但皇家的媳婦,哪有和離的道理,就是休妻都很少,好一點的下場是去道觀帶發修行,為皇室祈福一輩子,壞的下場......就隻有病逝了。


    衛珍笑了一聲,“世子妃莫非當紀王府的下人都是我家的不成。”


    假死?辦法倒是不錯,隻是衛平侯府憑什麽要為了紀王妃去冒這個風險?皇子妃就算是死,也得葬入皇陵。假死脫身說得輕巧,可這其中不知道得費多大的勁,不僅各個關卡需要打點,還得安排一個不會讓人發現的死法,最重要的是,得找具和紀王妃差不多身形的屍體。


    這可不是隨便去貧民窟尋具屍體這麽簡單的事情,官家女子平日以青鹽漱口,洗刷牙齒,吃的是粟飯,麥飯,而窮苦人家連穿衣吃飯都是奢望,牙口不僅黑黃,還因為常年吃夾帶石子沙礫的麥麩而凹凸不平、坑坑窪窪,就算是一把火把屍體燒了,仵作來驗屍,也照樣能從牙齒上發現蹊蹺。


    麻煩得不止一點半點。且若是被人發現,抓住把柄,可是殺頭的大罪。


    衛珍怎麽可能因為一時動容而讓衛平侯府冒這麽大得風險?頓時對永安侯世子妃好感全無。


    雖然不是很蠢,但也沒有自知之明。


    當然,說白了還是永安侯府不值得他們為之冒險,投資和回報不成正比,紀王妃也不是自家姐妹,衛珍淡淡道:“世子妃,如果我是您的話,我隻會想辦法讓紀王妃的日子好過一些,而不是在這說一些不切實際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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