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室雙燭照,盧九娘紅蓋頭上的彩鳳在瑩瑩燭光下顯得愈發栩栩如生,仿佛將要展翅高飛一般。


    衛啟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進來就是解釋身上的酒氣,是因為衛珍同她說過,阿宜平日在家最不喜歡父兄喝得酩酊大醉嗎?


    盧九娘抿了抿嘴,麵頰微紅,就在這時仆婢在外間小聲道:“大郎,該揭蓋頭了。”


    衛啟這才如夢驚醒般,連忙取過托盤上的喜秤,他雖然沒醉,但多少也喝了幾杯,如玉麵龐不隻是被酒氣熏得緣故,還是怎麽,竟是連著脖子根都紅了個徹底。


    蓋頭被一點點掀起,露出盧九娘的嬌顏。


    盧九娘本就生了一張清冷高貴的容貌,平日裏不苟言笑、素麵朝天便已美得驚人,今日大婚,描眉點唇,細粉敷麵,生生把這十分顏色渲染到了極致,就像是畫像中的仙女走入凡塵,一顰一笑都教人挪不開眼。


    幸而臉上的紅暈削弱了眉眼間的疏離,要不然衛啟都不敢生出半點接近的心思。


    外間的仆婢見裏頭安安靜靜,還以為怎麽了,顧不得主子的吩咐便走進來,誰料小夫妻倆一個賽一個臉紅,誰都沒吭聲!饒是婆子閱曆豐富,也被這場景逗得撲哧一笑,“哎呀,我的兩個小祖宗,怎麽就愣在這兒了,該喝交杯酒了才是!”


    盧九娘麵帶羞澀地低下頭,她比衛啟年長幾歲,之前一直把他當弟弟看待,可今日他一身紅服,麵若冠玉,隻一眼便讓人怦然心動。


    “給我吧。”


    衛啟咳了一聲,接過婆子端來的交杯酒,遞了一杯到盧九娘麵前。


    小夫妻兩個飲了交杯酒,仆婢魚貫而入,這會兒他們可不管主子先前吩咐的話,衛啟也想起來,他是獨立習慣了,但阿宜這樣的高門貴女怎麽能沒有下人服侍呢?


    盧九娘看了衛啟一眼,後者主動道:“我去隔壁洗漱,這裏讓給你。”


    有他這句話,盧九娘身邊的陪嫁便開始為自家娘子卸釵環、除嫁衣,臉上的脂粉也得洗幹淨,幸而熱水是一早就備好了的。


    盧九娘舒舒服服地泡了個熱水澡,柔軟身體在水中舒展開,情不自禁發出一聲喟歎。


    她泡了一刻鍾的澡,一身疲憊除了個七七八八,貼身婢子麵上帶笑,給她擦幹身上的水珠,換上寢衣,悄聲問道:“娘子可要再吃點東西?”


    都刷過牙了,盧九娘自然不會再進食,她不免在心中感激阮箏的貼心,不然這時候餓的饑腸轆轆,衛啟還得等她填飽肚子。


    衛啟洗漱比盧九娘快,換了寢衣之後便在書房看了會兒書,直到新房那邊派人過來,才從愣怔中回神,忍不住捏了捏鼻梁根。


    阿宜是他的妻子,有什麽好怕的。


    沒出息。


    這要是讓阿蘊那個臭丫頭知道,怕不是還要寫信嘲笑他。


    衛啟擱了書,佯裝鎮定地往新房走去。


    “明緒。”盧九娘換了一身月白色寢衣,墨發如瀑,柔順地垂在腰間,她聽見不同於仆婢地腳步聲,抬眸衝來人微笑。


    衛啟又不爭氣地紅了臉。


    盧九娘關懷問道:“你可曾進食?要不要讓他們拿點吃的過來?”


    衛啟心想,這話不是應該由他來說嗎?不過嘴上還是老老實實道:“我用過了。”又問盧九娘,“你呢?累了一天,還好嗎?”


    還知道心疼人。盧九娘抿嘴一笑,心裏泛起絲絲甜蜜,聲音輕柔道:“不要緊。”


    大家都是這麽過來的,難道她就嬌氣一些嗎?更何況,衛啟今日隻會比她還累,盧九娘想到他拜堂之後還要在前頭招待客人,便心生同情。還好女眷這邊有阮箏坐鎮,也沒什麽人敢打趣她。


    衛啟走近幾步,手心滲出來一些細汗,他低聲征求盧九娘的意見,“阿宜,那......我們就寢?”


    盧九娘目光飄忽,別看她鎮定自若,其實也是個外強中幹的,尤其是衛啟這句話令她想到了母親交給她的小冊子。


    “把蠟燭熄了吧。”


    盧九娘輕聲道,不敢看衛啟,腦子裏全是一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明明衛啟比她小兩歲,怎麽還要高出她一大截?還有這身材,看著好結實的樣子......他壓在她身上,會不會很疼啊?


    衛啟沒有察覺到盧九娘的異樣,轉身準備剪掉燈芯,外間的婆子一直關注著他們的動靜,見狀忙阻止道:“大郎!這可不行啊!”


    她解釋道:“自古以來,成親當晚都是要燃盡喜燭才算圓滿,可剪不得啊。”


    時下大多人家都是用的油燈,蠟燭也隻有顯貴人家才用得起,衛啟平日也沒這麽費,回頭看了盧九娘一眼,便道:“那就留下龍鳳喜燭,其他的滅了吧。”


    盧九娘倒是沒有勤儉節約的習慣,她是因為害羞,聽衛啟這麽說,也點頭道:“好。”


    主子們既然都這麽說了,仆婢們依言剪了燈芯,隻留下兩根龍鳳喜燭。


    衛啟沒有讓人聽牆角的習慣,淡淡掃了一眼外間的仆婢,“都出去吧。”


    “是。”


    仆婢魚貫而出,守在廊下。反正主人們需要他們時會傳喚,今日是個好日子,雖然大家夥累得不行,但主人可以睡,他們還得守夜。


    衛啟坐在盧九娘的身邊,雙手輕輕扶住她的肩膀,低頭試探性地吻了吻她光潔如玉的額頭,“阿宜。”他輕輕喚了一聲,目光落在紅潤唇瓣上。


    隻是還沒等他更進一步,盧九娘忽然從羞意中醒來,一把推開他,“啊。”她發出一聲懊惱的低呼。


    衛啟愣了一下,有些手足無措:“怎麽了?”


    盧九娘道:“我的精油還沒擦!”


    阮箏上回讓人拿了好些精油給盧九娘帶回去,盧九娘用了幾次還是最喜歡玫瑰精油,加上衛瓊在信裏說她時常用精油按摩身體,皮膚都變得越來越光滑了,盧九娘便也開始勤勉起來。


    愛美是人之天性,盧九娘每晚沐浴後都會讓貼身婢子給她按摩身體,今日還是新婚之夜......她滿臉懊惱,她不該浪費時間在泡澡上的!


    衛啟嘴角一抽,想笑又不敢笑。


    盧九娘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她方才不小心碰到了衛啟的手腕,心中頓時不平衡了,衛啟的皮膚摸著比她還要光滑!


    阿蘊說得沒錯,她阿兄果真最在意自己的容貌!


    衛啟忍著笑意,湊近道:“我給你抹好不好?”


    盧九娘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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