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隱於角落的五人緩緩從一處拐角中走出,準備去周圍探查一番。


    眾人卻在走出圍牆後,被眼前的一幕給震驚了。


    眼前的紅霧終究被驅散殆盡,整個世界露出了原本的模樣。


    紅霧之後,千瘡百孔的城池一隅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


    哪有什麽明豔鮮麗的衣裝?


    哪有什麽牆壁上的彩色畫作?


    哪有什麽煙火絢爛的美好夜晚?


    這裏仿佛經曆過一場大戰。


    所及之處,硝煙滾滾,殘垣斷壁,血流漂杵,無數人在當中死於非命。


    周圍的一切好似都被拆了個七零八落,到處狼藉遍地。


    “這裏……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杜僖渺艱難開口,她看見路邊被壓在房屋下的小手,手上還緊緊握著一個用草編製的玩具。


    她二話不說跑過去,試圖將上方沉重的木梁搬開,袁驤也去幫忙。


    莊泊硯似乎沒見過這麽慘烈的場麵,他稍稍平緩了情緒,試圖尋找此地的幸存者。


    霍逢也開始用神識探索附近,很快,他就得出了結論。


    他轉頭看向望為,終是搖了搖頭。


    莊泊硯在搜尋一圈無果後,情緒似乎到了臨界點。


    看著隻是微微蹙眉的望為,他緊緊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你不是神嗎?不是無所不能嗎?為什麽不救人,你救救他們,說不定這裏還有活人!”


    望為隻是神情淡然地看著他,將他的手從自己身上拿開。


    “神不是無所不能,至少我不懂如何死而複生。”


    “這麽多人都死了,難道你真的能無動於衷嗎?”


    莊泊硯蹙眉看著望為,這表情像極了當年天尊君兆看著她,對她說的那句“你殺了那麽多族人,就真的如此……麻木不仁嗎?”


    望為不明白他們都是什麽感覺,每到這種時候她隻會感受到生命的虛無、神生的寡淡……


    她總感覺自己身上缺少了點什麽,也許正是某些情緒的感受,那種無法言說的東西。


    但這些東西又不是她迫切需要的,既然如此,又何必急於追尋?


    “凡人喜歡將情緒寫在臉上,無論內心究竟如何想的,至少麵子上做到,就夠了是嗎?”望為毫不留情道。


    “你——”莊泊硯沒想到她講話如此直白。


    “真善與偽善總是難以辨別,隻是出發不同,還需要時間來檢驗……莊先生,希望這輩子你是個真善之人。”


    望為輕輕一笑,隨即對著眾人招呼道:“東南方位,有不少人,好似是我們來處廣場的後山,你們誰跟我一道?”


    杜僖渺和袁驤搬了半天,發現被壓在下麵的孩子竟還有一口氣。


    “為為姐!你們快來看,這個小孩好像還活著!”杜僖渺大聲道。


    莊泊硯率先上前,幫著將那孩子抬到了平地上。


    是個小女孩,頭上被撞擊出不小的傷口,血跡已經幹了,手中的草編玩具已經散開,潰不成形。


    “師父,我們……”霍逢不明望為的態度,但他依然選擇聽從望為的安排。


    “去救吧。”


    望為發話,霍逢點頭上前,用他特有的木係法術治愈起小女孩身上的傷。


    莊泊硯站起身,看向望為。


    “我以為你會見死不救,是我狹隘了。”他主動上前,拱手抱歉。


    “她不是還沒死嗎?”望為看了眼地上躺著的小女孩,“命數未盡,不過也快了。”


    莊泊硯又瞪起眼來,望為聳聳肩解釋道:“她父母已經不在了,家裏也沒個兄弟姐妹,親戚也不在此地,凡人在這個年紀……應該很難獨自生活吧。”


    僅僅看了一眼,她已經將那小女孩的底細全都看清了。


    短短功夫,霍逢已經將小女孩身上的傷口療愈得八九不離十,他走到望為身邊,道:“師父,接下來,她該怎麽辦?”


    “凡人之事,你要問那幾個凡人怎麽解決。”望為看向莊泊硯。


    莊泊硯道:“我們先帶著她吧,到後麵把她交給官府的慈幼院機構。”


    望為沒有異議,隻說了一句:“我不會帶孩子的,既然要帶你們就負責照顧好她。”


    說完,她就先行向著東南方而去。


    還用了些法術,幾乎是瞬息之間就將眾人甩開,連個身影都沒留下。


    “她走這麽快作甚?不會是害怕要她帶孩子吧。”莊泊硯看著望為絕塵而去的方向,有些不解。


    望為本人當然沒想過,因為即便真的交給她,她也會把孩子推給旁人,比如霍逢。


    她隻是有一陣強烈的預感,掐指一算方能察覺——此刻正在發生一件不利之事。


    望為一路趕到了廣場的後麵,正是她算出來的東南方。


    那裏有一片荒地,建著一個臨時搭建起來的高聳石台。


    一群身著道服的修士圍在附近,每個人手持的長劍皆出鞘,儼然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


    她飛身而上,踩在一棵樹的枝杈之間,看見了石台之上被綁住的人,竟然是柳殷!


    此時,柳殷化成了半人半蛇的形態,長且鋒利的蛇尾盤在石柱上,好似是被峨眉刺之類的武器給釘住,無法自由動彈。


    背後巨大的羽翼被特製的玄鐵鎖鏈給刺穿而過,不斷有血液滴落在地上,石台的地麵被毒血腐蝕。


    她的前麵有數捆柴薪,看起來已經燃燒過至少一輪了。


    柳殷白皙的臉頰雖然被煙霧熏黑,卻沒有半分受到火攻的影響。


    石台的四周,還有些修士的屍首殘骸。


    看得出來,在束縛封印住柳殷之時,他們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望為不禁蹙眉,什麽情況?


    她前腳剛走,柳殷後腳就被抓了。


    前幾日她不是還信誓旦旦的要將神器親手奉上,怎麽隔天就被抓了?


    人群最前方為首的男修士,踏上了幾階石台。


    台下人此時正在議論紛紛,那男修士舉劍開口:“這怪物遲遲壞我等的行事,如今,終於敗在我門之手。我聽說……門內有不少弟子此前動搖了,如今抓到了她,你們總該放心了吧!”


    “可是,可是……這座城裏的人,他們都……”台下有個修士支支吾吾。


    “沒有可是!”那男修士眼中露出狠厲,“那些人不過是些苟延殘喘的凡人,他們甚至比不上神器的半個影子!”


    “就是!”另一個修士接話,“那些人也不知道從哪搞來的贗品,還一次性搞來這麽多,鬧成後來的局麵,也是他們自找的!”


    “今日,我必殺死這蛇妖!敢搶我們來之不易的神器,就要付出代價!”為首的男修士用激昂的聲音鼓舞人心,台下有人開始被帶起節奏。


    “殺蛇妖,得神器!”


    “殺蛇妖,得神器!”


    “殺蛇妖,得神器!”


    望為一臉平靜地看著一切,這時候,石柱上的柳殷動了。


    雖然全身被封印,她依舊張狂地大笑起來,聲音甚至蓋過了下方修士的呐喊。


    為首的男修士加固她全身的封印和法器,柳殷口吐黑血,翻了個白眼,道:“蠢貨,那神器對你們根本就沒有用!那就是一張破畫,你們還真是沒見過世麵,竟都當成寶了?”


    男修士拉下表情:“一個妖族的話,我們會信嗎?”


    旁邊有人附和道:“怎麽沒用?那你們妖族怎麽搶得這麽開心?”


    柳殷笑了笑:“那群搶神器的妖,腦子都有病,已經被我吃了,你們也有病嗎?”


    台下群修:“……”


    男修士冷哼一聲:“妖言惑眾!那神器明明可以實現人的心願,那畫上的神口說的話,想必大家都聽到了吧!”


    “我聽過,的確是那張畫自己說的!”


    “當時那神器開口,我就在旁邊,我敢用項上人頭擔保,絕對是真的!”


    “我也聽到過,那畫中神幫助了一位老家人找到了她的狸奴!”


    “……”


    柳殷看向下方的人群,搖了搖頭:“沒救了,你們為了這破沒用的神器,枉顧那麽多無辜者的性命,蓄意挑起幾界紛爭……嘖嘖。”


    為首的男修士和一眾修士仿佛被戳中了痛處,這話從一個妖族嘴裏講出來,隻會加倍他們的難堪。


    “雖然這城之中紛亂不休,但我們有神器在手,隻要跟神畫許願,之前的一切,都會恢複成原樣。我願意貢獻出我的那份願望,將巳遷城複原,怎麽樣?”


    台下眾人高呼男修士的名字,都被他這般“大義”的舉動給戳中了。


    “信那幅畫是能實現心願的畫,不如信我是天界的天尊呢。”柳殷頭一次覺得,和那些修士用凡人的語言講話這麽吃力。


    “你個妖怪,還敢玷汙天尊之名!我看你真是找死!”說著有修士提劍而上,仿佛被神畫加持了不懈之力,忘記方才上去挑戰的修士都是怎麽死的。


    “且慢。”


    望為出現在眾人的後方,她一襲青袍款款而來,圍在一團的修士們莫名給她讓了一條道。


    “你是何人?”


    “本座乃伏繆上神,此行正是微服下界查些事情,就是關於那幅畫,本座要帶走。”


    望為張口就來的本事依舊沒有減退,瞬息之間連用誰的身份都想好了。


    站在台上的男修士沒想到還有這麽一出,他蹙眉打量起望為,一時間也不敢斷定她言語的真假。


    “閣下如何證明你的身份?如何證明你要帶走那幅畫?”


    “神器流落凡界本就是錯誤的事,現在我來撥亂反正,無需向爾等證明什麽。”


    “那神器由我門派和城隍神看管,絕對安全,隻是現在還不能還給上神。”他頓了一下,“我們需要時間和城隍神核實您的身份。”


    也算合情合理。


    但望為的身份不可讓人知曉透露了去,她微微一笑:“行啊,那今日我們便各退一步。畫暫且放在城隍和你門——”


    “祁山門。”男修士補充道。


    “嗯,暫且存放在祁山門之處。不過——”


    她的眼神落在柳殷身上,“那大妖,我要收了。”


    望為話音剛落,台下的修士們竊竊私語起來,不過多為歡欣有加的態度。


    “這是什麽從天而降的好事?不愧是神啊!”


    “燙手的山芋丟出去,神器卻能暫時留下,這上神還真是好說話。”


    為首的男修士亦是內心竊喜,麵上卻擺起譜來。


    “閣下這是打算以此邀功?不知可否能問,這捉住上古大妖之事,我門可有功勞?”


    望為和柳殷的內心同時都在吐槽:“真是不要臉。”


    霍逢他們遲遲趕來,看到此場麵,他主張所有人先藏起來靜觀其變。他認出了為首的修士,正是當日在城北時遇到的那隊捉妖修士的師兄。


    “這凶獸有將近五千年的道行,即便被你們的法術削弱了,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也不是她的對手。不如,把她交給我。”


    望為麵無表情闡述著,實在不想理會那個男修士。


    “不行!我才不跟她走!她……她會殺了我的!”柳殷的眼中露出全然的惶恐,她努力掙脫著身上的法器封印,對台下的女子表現出十分恐懼的態度。


    “這不是你個妖獸能決定的!本座司掌天界刑罰,今日定要將這妖獸帶回好好懲治!”


    為首的男修士身旁有人跟他耳語,看來是在遞台階了。


    眾人看得出那大妖絕非善類,也絕非他們真能製服。


    不如,到此為止。


    衝著那大妖的態度來看,以上神自稱的女子也並不是胡謅來的。恐懼是藏不住的,那條蛇一轉態度就已經說明問題了。


    男修士點點頭,故作姿態道:“今日既然偶遇閣下,那我們不如結個善緣,我門就將那個五千年的大妖交給閣下了。”


    群修集結隊伍,他們掏出法器,準備直接回到山門。


    “等等!”望為叫住他們。


    “還有何事?”


    “方才我一路經過巳遷城,看到凡人死傷,房屋倒塌……上麵布滿了玄門法術和妖族法術的印記,究竟發生了什麽?”


    望為緩緩開口,她感覺到周身的氣場發生了急劇的變化,甚至隱隱感覺到眾人集結能力,想要對她發動攻擊。


    “難不成是妖族惦記天界的寶貝,你們和妖界廝殺之時,不慎傷到了凡人?”


    “那些凡人都是妖族殺的,他們為了那幅神畫,竟然不顧約定,對凡人動手,實在是——”男修士深惡痛絕地說道,話未道完,全在表情之中。


    “我明白了。人全是妖族殺的,與你們無半分關係對吧?”


    望為拿出司刑罰上神的態度審問此事,眾修互相看著對方,隨後參差不齊地點頭認同。


    “正是!”男修士道,“我們也是凡人修上來的,怎麽可能對同族動手呢?”


    “我知道了。”望為點頭。


    她知道,他們全部都說了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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