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猗回來了。


    這給了臨穹山弟子們十足的驚喜。


    為了陪伴初愈的竹猗,十五這天,嶽疏桐和段泓特地留在山上。


    臨穹山門規,每月初一和十五,弟子們可下山遊玩。


    而且此時的嶽疏桐和段泓,已不能隨意下山走動。


    自從上次與青龍交手之後,嶽疏桐便覺得,青龍一定將此事報給了司徒熠。即便自己的身份沒有被懷疑,隻怕也已遭到了朝廷的搜捕。


    當下,唯有臨穹山最為安全。


    可呆在這裏,總歸不是長久之計。


    嶽疏桐心事重重地看著段泓和竹猗在棋盤上廝殺正酣。


    一局終了,竹猗險勝一步。


    “師弟,承讓了。”


    “師兄的棋藝果然名不虛傳。”段泓稱讚道。


    “今日還要多謝師弟師妹相伴,不然我可就無聊了。”竹猗抿了一口茶,“聽師弟們說,今年山下的野桃林開花了,遠遠望去恍若暈著蒸蔚。如此難得的美景,我終究是沒有這個眼福了,還帶累了師弟師妹。”


    “不妨事,師兄不必為這點小事掛懷。”嶽疏桐道。


    三個人閑聊起來。


    竹猗說起自己在神農山莊的那幾天,薑先生雖然在麵對自己時笑意盈盈,卻常常突然出神,眉宇之間盡是哀傷之色,很是頹喪,不知心中到底在想著什麽。


    嶽疏桐聽了,和段泓對視了一眼。他們心下當然知道薑皎為何如此。


    這時,院外突然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你們都不下山,我們逛著也好沒意思。”熒兒來了。


    “如粹和師姐呢?”嶽疏桐看看熒兒身後,再無一個人。


    “師姐被清音長老喚去了,如粹他走得慢,還沒過來呢。”


    不多時如粹也來了,幾人開始說說笑笑。


    “我今日在山上看到外人了。”如粹突然神秘兮兮地說。


    “什麽外人?”幾人頓時好奇了起來。


    臨穹山上的學宮,除了周遭村子裏的大嬸大叔,在膳堂做事,送菜送肉之外,再無旁人到此。臨穹山也素來低調,再加上從來不準下山子弟談及自己承教自臨穹山,故臨穹山素來沒有旁人打擾。


    “我看到那個外人直接進了清音長老的院子。”如粹繼續道。


    “是男是女?”熒兒追問。


    “女。看著年歲不小了,穿戴講究。”


    “難道是清音長老的朋友,還是從前下山的弟子?”嶽疏桐猜測道。


    “師妹,你不知道。”竹猗開口了,“長老們的朋友並不多,即便是見麵,也都在山下,斷然不會讓他們上山的。”


    “你們在說什麽呢。”隻影突然出現,


    “隻影姐姐,清音長老找你什麽事啊?”熒兒好奇道。


    “你們看,這是什麽?”隻影舉起了一隻十分精美的信封。


    “讓我看看。”如粹立刻拿過來,將信封打開,“是請帖,有人邀請清音長老去赴宴。”


    “聽師父說,這戶人家的老太爺和夫子是至交,所以這戶人家才能常與山上來往。老太爺雖然早已仙逝,但是他的子孫還是會時常問候夫子,一來二去,便同長老們相識了。這次老夫人大壽,他們家特地遣人來送拜帖,請師父去赴宴。”隻影道。


    “那這帖子為什麽到了師姐手裏?”嶽疏桐問。


    “師父這幾日身子不適,無法前去,命我代她去,到時還要獻上一曲,以表歉意。”


    “姐姐你一個人去嗎?都說那些富貴人家盡是紈絝子弟,姐姐若是自己去,被慢待了可怎麽好。”如粹有些擔心。


    “我想,這一家的子弟再怎麽不堪,應該也到不了紈絝子弟的地步。”突然發話。


    “為何?”熒兒不解。


    “溪陵殷府。”段泓指著紙上的落款,“殷家五代在朝為官,家風清正,殷家子弟也盡是芝蘭玉樹,國之棟梁。若師姐願意,隻管放心前去。”


    “哎,譚翮,你好像對這一家很熟悉?你認識他們嗎?”如粹突然發問。


    “不是的,沒有。”段泓連忙矢口否認,“隻是聽說過罷了。”


    “也罷,左右這幾天我也無事,不如去逛一逛,也見見世麵。”隻影收起了請柬。


    “那我陪師姐去吧。也好有個照應。”嶽疏桐上前挽住隻影的手臂。


    “好。”隻影欣然同意。


    “隻是,我這個醜樣子……”嶽疏桐抬手撫上臉上的那塊傷疤,“要是有個什麽東西,能遮一遮就好了。”


    “阿灼姐姐何必太在意這個呢,我不覺得有什麽。”熒兒道。


    “我自己倒無妨,隻是擔心有損師門顏麵。”嶽疏桐借口道。


    “阿灼太多心了,且不說殷府看在夫子的麵子上,定不會怠慢我等。若是真的有人敢置喙,我們馬上就走!”隻影忙道。


    嶽疏桐聞言,心中一暖,明白她們是擔心自己是因此自卑。其實嶽疏桐一直以來都知道,這裏的人們從不曾介意自己臉上的傷疤。隻是熒兒和隻影並不知道,她想要遮住臉,僅僅隻是不想被人看到真麵目。對於自己臉上的傷疤,那些無關緊要的人怎麽想,她其實並不在意。


    “師妹若執意想要遮一遮,倒也好辦。”竹猗轉身進了屋,不多時出來,手裏拿著一個精致的麵具,“這是前幾年師父下山會友,回來時帶給我的。師父隻當我還是小孩子呢,還愛玩這個。”


    嶽疏桐接過麵具試了試,竟剛剛好。


    “多謝師兄。”嶽疏桐向竹猗道謝。


    “這個隻是借與師妹,待回來後,可要還給我啊。”


    嶽疏桐笑了。


    “隻是自然。”


    “好像到午飯的時辰了。”如粹看著院外匆匆走過的幾位弟子。


    “是到時辰了。咱們快走吧,今天膳堂裏有海棠花餅,去晚了就吃不上了。”熒兒拉著如粹拔腿就跑。


    隻影和竹猗倒是不緊不慢地跟著。


    嶽疏桐剛要抬腳,就覺得衣袖被拉了一下。


    她會意,停住了腳步。


    “阿灼,此時風頭未過,這個殷府不去也罷。”段泓眉宇之間盡是擔憂之色,“打探消息倒是次要,人萬無一失才是最要緊的。”


    “公子放心,我心裏有數。隻是機會難得,萬不可錯過。”嶽疏桐看著段泓,神色堅定。


    這個人,總是能夠體恤下屬。當然,他對所有的下屬都是如此,待嶽疏桐,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同。


    嶽疏桐陪伴隻影去殷府的事就這麽敲定了。


    臨穹山到溪陵,還是有些路程的,嶽疏桐和隻影必須提前兩天啟程才行。


    臨行前,清音長老千叮嚀萬囑咐,大有一種“兒行千裏母擔憂”的架勢。


    “阿影長到這麽大,還沒自己出過這麽遠的門呢。”清音長老憂心忡忡,再加上她病容未褪,更顯憔悴。


    “師父放心,徒兒已經這麽大了,總不能一直跟在師父身後吧。”隻影寬慰著清音長老。


    “有我和師姐作伴呢,清音長老不必掛懷。”嶽疏桐也附和著。


    “你還說,有你,我就更掛念了。你此行是陪伴阿影,若是有什麽事,我可怎麽跟你師父交代?她雖忙於授課不能前來,我也是能看出來的,她也是分外擔心你呢。”清音長老歎了口氣。


    嶽疏桐和隻影交換了一下目光,想著再不走,清音長老還不知道要嘮叨到何時,便忙忙拜別,下山去了。


    兩個人從山下的馬廄中挑選了兩匹馬,開始向溪陵趕去。


    這一路倒也順遂。在壽宴當天上午,終於到了溪陵城門外。


    溪陵的城門口把守著數十位的官兵,正在搜查進出的百姓。


    自從段昶尚在人世的消息傳來,一夜之間,幾乎所有的城鎮是這般,調集比往日裏多幾倍的官兵把守城門,嚴防死守。臨穹山下的瓷鎮是這樣,襄城更是如此。


    城門上貼著一張通緝令。上麵繪著段昶的麵容。


    “你們兩個,做什麽的?快下馬,把臉上的東西摘下來!”一個官兵指著嶽疏桐和隻影,厲聲喝道。


    兩個人順從地下了馬。嶽疏桐摘下了臉上的麵具。


    “真是醜死了。”那個官兵一臉嫌惡。


    “官爺,我們是受殷家公子相邀,特來給殷家老夫人賀壽的。”嶽疏桐不卑不亢道。


    許是殷府在當地確實頗有聲望,那官兵一聽“殷家”二字,便立刻放行了。


    兩人進了溪陵城,好奇地看著溪陵城中的景象。隻見青磚黛瓦,煙柳畫橋,行人熙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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