堰州賑災錢糧一案終於水落石出。


    當初朝廷撥付錢糧,為表對堰州災情的重視,特派派柱國公負責押送一事。誰料田驤欲從中謀利,遂聯合柱國公貪墨賑災錢糧,時任戶部尚書和戶部侍郎皆在威逼利誘之下,成了柱國公和田驤的同黨。他們用石頭冒充銀錢,將沙子裝進麻袋之中,偽裝成糧食,將朝廷的銀錢用以中飽私囊。


    至於那本送到王驥手中的賬簿,應該是堰州當地的官員在收到賑災錢糧之後發覺異樣,遂將送到的真正的銀錢和糧食一一登記造冊,最終匿名送到了戶部。


    或許他想要賭一把。


    他賭贏了。


    柱國公和田驤等一眾參與此事的官員全部被判處秋後問斬。家中男子流放西北,女眷沒入掖庭。


    幾個在祈安城聲名赫赫的氏族一夜之間落寞,像是一幢外麵看起來金碧輝煌,內裏卻腐朽不堪的高樓,經風一吹,便轟然倒塌,歸於塵土。


    消息傳到王驥住處時,嶽疏桐正搖著羅扇,和王小公子一道玩耍。


    “段暄自此要對大人青眼有加了,大人定會平步青雲。疏桐先恭賀夫人了。”嶽疏桐笑道。


    “多謝姑娘。”王夫人如釋重負。


    就在抄沒柱國公府和田府的當日下午,一則聖旨送到了王驥家。


    聖旨中自然是段暄對王驥的褒獎,以及對王驥的諸多賞賜。


    王夫人喜不自勝,忙叩首謝恩。


    傍晚時分,王驥歸家,自然是好好慶賀了一番。


    王夫人又取了一些段暄賞賜下來的金銀,想要贈予嶽疏桐。嶽疏桐忙推辭。


    她擔心這些金銀也被做了什麽標記,會像上次的珠花一樣,再次給她們一行招來麻煩。


    “大人,事既已辦妥,疏桐便要告辭了。”席間,嶽疏桐對王驥道。


    “姑娘這就要走?且多住幾日吧,福兒愛和姑娘一道玩,我也同姑娘頗為投緣。”王夫人出言挽留。


    “謝夫人好意。隻是疏桐如今的身份並不方便,若是在祈安城待久了,隻怕會夜長夢多。”嶽疏桐婉拒了王夫人。


    見嶽疏桐去意已決,王驥夫婦二人也不好再說什麽。


    深夜時分,嶽疏桐牽上了王驥贈送的馬匹,拜別了王家眾人。她繞開了熱鬧非凡的大街,隻挑行人稀少的小路走,走了快半個時辰,終於出了祈安城。


    現已入夏,天氣炎熱,嶽疏桐一路騎馬疾馳,出了一身的汗。


    走至城外跡罕至之處,嶽疏桐在一處河邊停了下來。她想要趁著四下無人,洗一洗澡,讓身上舒服一些。


    嶽疏桐褪去衣衫,蹚入河水之中,頓感一陣清涼。這幾日的疲憊也被河水帶走。


    她正想著與段泓碰麵之後,如何告知段泓祈安城中發生的事,卻見自己來時的路上,依稀站著一個人影。


    嶽疏桐警覺了起來。她慢慢躲到自己放衣服的石頭後麵,小心看著那人會有何舉動。


    若隻是過路的人,倒也罷了。若是一路跟隨她而來的人,絕不能輕易放過。


    那個人影在原地停了一會兒,開始緩緩朝嶽疏桐這邊走來。嶽疏桐取過照霜劍,嚴陣以待。


    “出來吧。”


    竟然是青奴。


    “那你也要等我穿好衣服,我總不能赤條條地同你打吧。”嶽疏桐朗聲回話。


    很快嶽疏桐便穿好衣服上了岸。


    “你為什麽和王驥在一起?”青奴手握長鞭,麵露陰狠之色。


    “我沒必要告訴你。”嶽疏桐冷冷道。


    自從她那晚打出一顆棋子,她就不再指望青奴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我奉勸你乖乖跟我回祈安城麵見聖上。你放心,我會盡力保你全屍,並且不會告訴陛下是誰幫你潛入祈安城的。”


    “你的好意恕我不能接受。因為今天隻有一個人會死,那就是你。”


    話音落下,幾乎在同一瞬間,兩個人揮起武器,朝對方襲去。


    又是一番惡戰。


    青奴的長鞭仿佛毒蛇一般,直欲噬咬嶽疏桐;嶽疏桐的利劍也好似一隻鳳鳥,屢屢阻擋毒蛇的攻勢。


    嶽疏桐並不將青奴放在眼裏。她深知青奴不及自己。


    自然,青奴也明白這件事。


    “你知道你技不如我,卻還敢單槍匹馬地來找我。你就沒想過,會再也見不到你家主上?”嶽疏桐出言挑釁。


    青奴隻是冷笑,道:“你想不想知道臨穹山上那個老頭如何了?”


    聽到青奴提到夫子,嶽疏桐身形一頓。


    “夫子在哪兒?”


    “死了。一杯鴆酒,了此殘生。”見嶽疏桐心急如焚,青奴笑得很是得意。


    嶽疏桐怒極,出招愈發狠厲。


    她本想要給青奴機會。可如今,也沒必要留情了。


    在嶽疏桐的攻勢下,青奴開始招架不住,不斷往後退去。


    嶽疏桐快要一劍了結青奴之事,一旁突然殺出一男子,擋住了嶽疏桐的一劍。


    “青姑娘,陛下召你回宮。”男子道。


    青奴聞言,施展輕功,很快便不見人影。


    “你是什麽人!”嶽疏桐厲聲喝道。


    男子抬起頭,臉上戴著一個很是熟悉的麵具。


    “是你?”


    竟然是那個放走了自己的暗衛。


    這暗衛雖是司徒熠的人,卻並未傷害過嶽疏桐,甚至還幫過她。一時間,嶽疏桐倒不知道要如何待他了。


    “且讓青奴去吧。太後要她。”男子道。


    他似乎並未有要與嶽疏桐打鬥的意思。


    “是司徒熠讓你來的?”嶽疏桐問道,劍卻並未收回。


    “是我自己要來的。”


    男子的聲音聽起來很是耳熟,可嶽疏桐一時間難以回想起在哪裏聽過。


    “你來做什麽?”


    “如你方才所見,設法讓青奴回祈安城。”


    月光下,男子清亮的雙眼直直地盯著嶽疏桐。


    一種莫名熟悉的感覺湧了上來,越來越強烈。


    “你到底是誰?”嶽疏桐的劍低了些。


    男子不語,隻是抬手摘下了麵具。


    看到男子的真麵目,嶽疏桐怔住了。


    她曾設想過無數的可能,設想過無數見麵的場景,卻從未想過會像今天這樣。


    他的麵容還像從前那樣清俊,即便有幾道細小的傷痕,也無傷大雅。稚氣已全然褪去,看著更為穩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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