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走到離嶽疏桐幾步遠的地方時,突然停住了。


    嶽疏桐準備直取其性命。


    “是我。”黑影突然道。


    雖然僅有兩個字,可這熟悉的聲音卻讓嶽疏桐瞬間卸下了防備,繼而一陣狂喜湧了上來,讓她有些頭昏腦脹。


    “小殿下!”嶽疏桐不禁呼喊出聲。


    “小昶?真的是你嗎!”段泓早已熱淚盈眶。


    他衝上去,仔仔細細看著眼前的人。確定了這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弟弟,段泓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了段昶。


    “好了,三哥,如今見麵了,應該歡喜。”段昶輕輕撫著段泓的背,安慰道。


    “小殿下,你是如何發現我們的?”嶽疏桐上前問道。


    “方才我跟著司徒熠回來時,聽見別家的仆從議論說,董家的一男一女往席上去了。可是剛剛在宴席上,我親眼瞧見,董家的侍從明明都跟在董實身邊,絕不可能會有其他人留在營帳這裏。我便想著,會不會是姐姐過來了,就找了個空檔,想過去看看。果然看見一個極像姐姐的影子一閃而過。”段泓笑道。


    “沒有旁人發覺吧。”嶽疏桐有些憂慮。


    “放心,隻有我自己過來,我都沒有向小回提及此事。”


    “小昶,你當初究竟是怎麽成了司徒熠的暗衛,快細細說予我。”段泓問道。


    段昶往四周看了看,而後拉著嶽疏桐和段泓往草叢深處走了走。道:


    “當年我騎馬逃出北城門,司徒熠的暗衛一直緊追不舍。我逃至北山,舍了馬匹,想要躲到山裏去。因為看不清路,又太過匆忙,我一腳踩空,順著山坡滾進了穀底。當時,我全身痛得厲害。是朦朧之間,我好像看見了小回在喊我,我以為我要死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清醒過來,發現我仍躺在穀底,身邊守著我的,就是小回。”


    段昶一席話,帶出了很多謎團。嶽疏桐和段泓愈加專注地看著段昶,靜等他說下去。


    “我做夢也沒想到,我竟然還能見到小回。小回為我包紮了傷口,告訴我,當年南府遭抄沒,他本應隨族中其他還未成年的男子一起被流放,可是父皇憐他年幼,命黃冕連夜將他送出了皇宮,找了祁安城外一處莊戶人家寄養。”


    “我記得,南府當年是獲罪才抄家,父皇怎麽會照拂罪臣之子?”段泓大為不解。


    “因為父皇知道,南照夜大人是被冤枉的。這一切都是司徒熠做的。當年,南大人想要彈劾司徒熠,被司徒熠記恨,將科考舞弊一事嫁禍於南大人。父皇當時即位年數尚短,根基未穩,根本無力與司徒熠抗衡,隻能盡力保住南家最後的血脈。小回他知道這件事,所以他很快便從那戶人家偷跑出來,混進了司徒府,最終成了司徒熠的暗衛,待時機成熟時,為父母報仇。許是上蒼庇佑,一直以來,司徒熠都不曾見過小回,故也沒有起半點疑心。”


    “那小回又是如何讓小殿下做了司徒熠的暗衛?”嶽疏桐微微蹙眉,問道。


    “說來也巧,那夜與他一起的暗衛,也就是真正的朱雀,身量與我相當,常以麵具遮麵。小回為了保我,就將他殺了,讓我戴上麵具,頂替了朱雀的位子。他將我帶回司徒府,告訴司徒熠,說齊王已經摔下山崖,身首分離。司徒熠頗為信任小回,就信了小回的話。可是後來,祁安城有人傳播些風言風語,說我沒有死。為了讓司徒熠打消疑心,小回就扮作我的樣子,開始在祁安城出沒,而後,他又去了襄城,還有其他地方。如此一來,鬧得滿城風雨,司徒熠便隻忙著盯著外麵,不會留意身邊的人了。”


    “司徒熠沒有為難你吧?”段泓拉住段昶。


    “我沒事,三哥。如今確實辛苦一些,等大仇得報,就好了。你們如今在哪裏安身?”


    “我和阿灼現在寄住在穀虛懷穀大人府中。我們在朝中已經有了可以用的人,正在慢慢剪除司徒熠的羽翼。”


    “是哪幾位大人?”段昶似是很關心這件事。


    “王驥,鄧鋃,還有費允和於定乾,他們二人雖不在祁安城中,卻也能出力。”段泓道。


    “有信得過的人變好。三哥,我們都知父皇是被司徒熠、皇後和段暄聯手害死的,那個皇位是被他們從你手中搶走的。隻是,若讓天下人信服,是不是……”段昶突然止住了話頭。


    “父皇生前已經留下了遺詔,傳位於我。”段泓明白弟弟的意思。


    “那就好。”


    “小昶,和我們一起走吧。你留在司徒熠府中,不單單辛苦,還十分危險。”段泓雙手扶住段昶的肩膀。


    “三哥,若我此時一走了之,豈不是將小回置於險境?司徒熠一定會有所懷疑,到那時,小回會十分危險。他救了我一命,我不能隻想著自己逃走。”段昶拒絕了段泓。


    段泓久久凝視著段昶,終於輕笑一聲,道:


    “小昶真是長大了。既然你有決斷,那就去做吧。”


    “既然小殿下要繼續留在司徒府,我如今還有一件極為要緊的事想托付於小殿下,日後我們能不能洗刷冤屈,全看此事了。”嶽疏桐道。


    “什麽事?”段昶有些疑惑。


    “當年參與誣告二位殿下謀害先帝,篡權奪位的人,可是極為重要的人證,若是他們能吐出些什麽,與我們可大有益處。”


    “姐姐不必多言,我知道該怎麽做了。當年的中書侍郎藺潮生還留在祁安城中養老。司徒熠不放心他,已經暗中將他圈禁了。待我回了祁安城,找機會接近他,一定從他嘴裏套出些什麽。”段昶笑道。


    “真是一場感人肺腑的兄弟相見啊。”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三人皆一驚。


    一旁的大樹上躍下一人。那人倚靠著樹,並不行動。


    “青龍,你想幹什麽?”段昶的聲音變得十分低沉,宛如一隻灰狼麵對搶奪獵物的敵人的低吼。


    嶽疏桐不禁側目。這樣的聲音,她很難相信是段昶發出的。


    雖然嶽疏桐看不清青龍的神情,但想也知道,青龍現在一定帶著極為不屑的冷笑。


    “別擔心,朱雀。不,不對,我應該稱呼你為齊王殿下。看來我從前的猜測是對的。”青龍朝著三人走了幾步。


    嶽疏桐立刻擋在段泓段昶麵前。


    從她第一次進入穀府,再到她從費允的住處趕往穀府,以及如今在毓靈山,青龍,這個陰險之輩像是孤魂野鬼一般,難以擺脫。更不要說,青龍害死了熒兒和如粹。哪怕他可能會是薑皎的師弟,此時此刻,嶽疏桐隻想為熒兒和如粹報仇。


    薑皎的救命之恩,嶽疏桐可以用自己的性命來償。


    “青龍,你是不是覺得我會怕你揭穿我?”段昶冷冷道。


    青龍又走近了些。似是覺得段昶的話很有意思,他歪了歪頭,笑道:


    “我不相信你會不害怕。”


    這一次,輪到段昶笑了。


    “大家彼此各懷心事,何必互相為難。”


    “你這話什麽意思?”青龍的語氣頓時冷了下來。


    “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有些話爛在肚子裏,對所有人都好。若是真的說了什麽不該說的,我也一樣可以讓你得不到好處。”段昶語帶威脅。


    青龍默然,立在原地,哼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嶽疏桐瞥見青龍身上掉下來一件東西,走上前拾起來一看,是一隻從中間剖開的竹節。應該還有另一半。


    段泓和段昶好奇地湊上來看。


    “原來是這個。這是鎏金的,不值錢。他既掉了,姐姐自己戴著玩吧。”段昶不屑道。


    “小殿下,你方才的那些話,是說青龍身上也有會對他不利的秘密?”嶽疏桐反手將金竹節掛在了身上,問道。


    “我也隻是猜測。但青龍這個人,沒那麽簡單。”


    “小殿下可知青龍的來曆?”


    “我並不清楚。隻聽說他無父無母,十幾歲的時候被司徒熠收留了,自此以後,便留在了司徒府。”段昶搖了搖頭,道。


    這時一滴豆粒大的雨滴落下,繼而大雨驟降,天邊電閃雷鳴。狂風大作,搖得樹枝嘩嘩作響。


    “三哥,疏通姐姐,你們快回去吧,不要留在毓靈山了。司徒熠明日便啟程回祁安城。段暄要大婚了。”段昶匆忙道。


    “段暄大婚?他娶得是哪家的姑娘?”段泓有些愕然。


    “是門下侍郎宋庸的女兒,宋懷珍。”嶽疏桐道,“當初在王夫人告訴了我這個消息,因覺得不打緊,我就沒對殿下提起。”


    “對,就是那個長得不好看,隻會讀書,膽子還很小的書呆子。她從前入過宮的。”段昶一邊說,一邊伸手,想要遮擋雨簾。


    “也不能這樣講。阿寶是個不錯的姑娘。”段泓並不認同弟弟。


    “好了,三哥,你們快走吧。若是雨變大,你們就不好下山了。我也要回去,不然,司徒熠該起疑心了。”


    嶽疏桐和段泓隻得與段昶分別。


    “三哥不必難過,定還有再見的日子。”走之前,段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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